“原想和莞菁好生玩乐,现积了桩心事,多少坏了兴致。”
听我抱怨,朱雀守淡淡一笑,出外取来一盏宫灯,送我回寝殿歇息。只是刚出书房,蓦见一道人影驻身回廊,我微惊,近前见是吉卓,轻拍心口,啼笑皆非:“深更半夜,杵在这里装神弄鬼,想要吓唬本宫吗?”
按宫里的规矩,主子安置,定有宫女在旁值夜。可整晚有人睁着双眼守在近旁,怎般睡不安生,加之入朝之后,时常熬夜览阅这时代的经史韬略,故而早已撤了寝殿和书房值夜的宫人,未想这孩子实心眼,即使按例值夜,亦毋须在这等三九严寒的天气,衣着单薄地守在屋外。借着宫灯,见双手已然冻得发紫,少年仍半垂着脸,面无表情,我摇首,顺手解下身上的貂氅,裹住他单薄的双肩。
“殿下不可……”
按住他的手背,果是触得一手冰凉。我微蹙起眉,拢紧氅领:“明天带你出宫,你若受凉,染了风寒,过给郡主,本宫定不饶你!”
闻言微怔,他半垂下眼,躬身称谢。我方露笑容,背身走向前方神色难辩的朱雀守。
“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衣裳,不用替我心疼。”
被我一番好似爆发户的抢白,欲言又止的朱雀守只得抿唇,抬手将我拢近身侧,拉过披风裹住两人。这般亲密,我不免尴尬,可猿臂紧箍,只得贴在他身前,快步走回寝殿。
“明儿个别迟到……”
我既赧又恼,然已倦极,无心声讨这愈发大胆的木头,径自进里,仰面躺倒在床,整个身子几是半挂床缘,拉过水红滑丝锦被,埋头便睡,直待辰时婉朱进殿伺候梳洗,便听一声轻叹,将已然腰酸背痛的我扶起身来:“幸好没被即女官看见。”
诚然,如若萤姬瞧见我这等不雅的睡姿,准又摆出晚娘面孔,好生一顿数落。瞅着专事替我遮掩的婉朱姑姑,我讪讪一笑,动了动麻了半边的身子,换上一身海水绿如意锦缎长袍,坐到镜前,用发油将过分标志的短发顺进一顶立乌帽。只是平时疏于打扮,难得照回镜子,却见映在其间的自己俨然少年。支首妆台单手托着腮帮,看着镜里稚相甚重的自己,想起往日常被苍秋笑是半生不熟的涩果子,不免郁结:“忧思催老,怎就不见长?”
见我半笑半真,摇首哀叹,掌事姑姑难得未与我这个没规矩的主子一唱一和,沉下脸色,极是正经:“殿下是随了女御娘娘,不必为驻颜犯愁。”
色衰则爱弛,深宫之中多少红颜为博君心,殚精竭虑,仍是难葆渐逝的青春。难得承得归女御得天独厚的不老娇颜,须得感恩戴德,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望着提起救命恩人便然较真的婉朱,我赔笑称是。待用过早膳,去梅蕊小筑接女儿,见萤姬亦将小娃儿乔装妥当,笑着抱起俨然翩翩小公子的旻夕:“今天要叫妈妈爹爹知道吗?”
怪我一直没能硬下心来,强令她改唤朱雀守义父。旻夕歪着小脑袋,目露惘色,忖了半天没个结果,在宫门外瞅见朱雀守,便立时叛变,向平日里常唤的正主儿探出手去,咯咯笑着,要她认定的爹爹抱抱。
“定是你亲爹过去待你冷淡,所以一直记恨在心。”
现在想来,确是苍秋咎由自取。虽是默应客柔临终所托,可每见这个亲出的女儿,总是摆出一张不甘不愿的冷脸,难怪小娃儿现在一心向着对她严柔并济的义父。我苦笑,轻捏了下粉嫩的小脸,听得背后一声柔婉轻唤,回过身去,打量乌帽白袍的莞菁,芝兰玉树,清雅俊逸,可惜眉眼隐约一丝局促,否则便是一介众女追捧的倜傥仕族。我莞尔,轻拍柔肩:“我们姐俩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风度翩翩,回宫的时候,指不定拾得一地芳心,做你的陪嫁。”
听我没遮没羞的大吹大擂,近前的公主娘娘摇首失笑。望着她眉间的隐忧渐然消弭,我转首颇得意地冲女儿微一挑眉,小娃儿颇是应景地拍起小手,笑声渐欢。一片和气中,踏上未曾料想结局的旅程。
陆章 · 楮伤 '一'
“那里是凌雁塔,听说是甯朝年间所建,用来供奉圣僧鹫摩的舍利子。”
确是得意易忘形,半掀起帘,引用上回临时充作导游的朱雀守的解说词,有模有样,给莞菁介绍起枺莱名胜9主娘娘自是不知妹妹其实班门弄斧,轻拥外甥女,听得极是认真,偶有不明之碿虚心求教,令我这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18砺读讼冢可向之求助的朱雀守此刻又在赶车,只得临时眡鸾牛向近旁正襟蝫的吉卓使去眼色?br /
“回德蓉殿下,这是前朝天授年间所建日坛,与城西的月坛同为春祀之地。”
解我燃眉之急,自是不胜感激。冲他淡淡点头,我笑说:“听说你是黛州人,却对枺莱的名胜了如指掌,你这19拥故羌多识广。?br /
“殿下过奖。”
似有若无,微一苦笑,他垂目恭声:“奴才是听一同当值的宫女姐姐说过枺莱的名景,看那膓颇是相像,猜是春祀日坛。?br /
“呵……”
望着他如水澹泊的神情,我眉峰轻扬,故意冷言冷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宫不喜模棱两可。”
见我面色不善,那孩子亦有畏缩,不急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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