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要真找不到伴儿,我就跟你搭伙做生意去!”
“呸!你来我铁定关门大吉!算了,懒得跟你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罢,恭恭扭头重重地栽倒在硬得足以媲美石板的床上。
四周归于静寂,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谭禹城已经走了。我偏头看了眼恭恭,见她真睡着了,只好拿过书继续百无聊赖地翻着。
我是在看到“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变老”这句话时哭出来的,在此之前,甚至在庭审宣判时,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昏暗的牢房里,我像被魇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脑海中不断重播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七岁时,谭禹城和我一起上学,每天被我故意踩脚的衰样;十二岁时,家属楼停电,他帮我扇扇子拍蚊子累得满头大汗的窘相……许多许多,我本以为毫不重要,早已忘却的事,在这一刻竟突然反刍,令我措手不及。
我环抱住自己的双腿,叹了口气,决定认命。也许真的是这样吧,那些生命中珍贵的东西,当时并不觉得稀奇,回头时却蓦然发现,原来最灿烂的一刻已经过去。
我无法忘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日已是初秋,阳光温暖得令人心碎,从没有在我面前哭过的谭禹城第一次流了眼泪。他抓住我冰冷的手不放,说他会等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抬起头,仰望眼前的高墙,笑了。爱情有多美,等待就有多残酷。他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十年,我不要再自私地浪费他的一分一秒。
我用眼神恳求狱警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她犹豫片刻,点头默许了。然后我用那一点点时间对谭禹城下了生命中最恶毒的赌咒——
我说:“就算死在监狱里,就算一辈子不嫁人,我都不会爱上你。永远不会。”
说完这句话,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了。
这世间最悲伤的事是什么?
这世间最悲伤的事莫过于,他爱我时,我懵懂不知;而我爱他时,却必须缄默至死。
2
讨厌。这是我初次见到谭禹城时的想法。这种想法不仅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甚至还波及我的青春期。
我永远不会忘记谭禹城搬到我们家对门的那天,十年前的九月二十九号,同时也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在这一天里,我不光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煞星谭禹城,还刷新了数学考试成绩的最低记录。
还记得那天傍晚,我心情沉重地带着五十分的考卷回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谭禹城从楼下走上来,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好吧,眼前的谭禹城是什么造型压根儿不关我的事,我介意的是被安置在他身后走道里的那堆“心肝宝贝”,天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突然凭空消失了!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谭禹城看了我几眼,幽幽地开口了:“喂,你是不是在找那堆垃圾?刚才楼下正好有收废品的,我看它们没人要还占空间,就拿下去卖了。”
“你是说你把我的布娃娃拿去卖了?!”
“是,它都少了条腿了……”
“你把我的兔宝宝也卖了?!”
“呃,问题是它只有一只耳朵了,不算兔子了吧!”
“你的意思是你把它们全卖了?”
“嗯!然后我把得到的钱给楼下那个捡破烂的阿婆了!”谭禹城估计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拍着胸脯跟我嘚瑟。
我眼前一黑,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讨厌鬼!要你多管闲事!”
他痛得嗷嗷直叫,棒棒糖狼狈地掉到地上。我尚不解气,狠狠地再补了那棒棒糖一脚,才“啪”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一是因为不敢拿五十分的卷子给爸妈看,二是为自己的宝物再也找不回来了而难过——我妈说,“玩物丧志。”
可就算我不玩,也不代表我能把书读好。有些事情是需要些天分的,要不然爱因斯坦就跟蘑菇一样遍地长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撇撇嘴,有点想哭,最后却因为太困,歪着脑袋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快要迟到了,我吓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地穿好衣服,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拼命往外冲。可当我打开门才发现,原来起晚的不止我一个——对面那个叫谭禹城的讨厌鬼此刻正叼着个大馒头,狼狈地蹲在地上穿鞋。
我有点幸灾乐祸,刚想嘲笑他几句,我妈就提着早饭追了出来。历史性的时刻出现了,当我妈的视线与对面给儿子塞零花钱的谭禹城妈妈的视线交会时,她们会心一笑:“你家孩子和我家的差不多大啊,那以后不如让他们搭伴上学吧?”
我的人生就是从这里被悲剧地逆转,自此,我走上了一条与谭禹城誓死抗战的不归路。
3
我说过我讨厌谭禹城,过去是因为他卖掉了载满我回忆的珍贵玩具,现在则是因为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通常只要是周末,谭禹城就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家,干妈长干妈短地嚷嚷,哄得我妈眉开眼笑。就因为有了他的反衬,我妈时常责备我:“你看人家城城多懂事,你要是有他一半听话,我这辈子就算没白生你了!”
我被“城城”这个叫法恶心坏了,白了谭禹城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一个劲儿地对我笑,搞得我胃口全无,一下子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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