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勒皱起眉:“怎么了?”
“追了,就输了。”宋明晏使不上力气,甚至将手掌收起三根指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困难无比,他的喉咙依旧火辣辣的疼,难以出声,只能用破碎的气流冲哲勒嘶喊:“他们只放了两波箭!”
就连北漠流寇追杀商队都不会只放两波箭,这道理哲勒不会不比他明白,何况他和哲勒的原本计划的就是这次只要将牧民能平安送至夏场,一切反击日后再说。宋明晏等待着哲勒下令让大军撤回,却没料到他的汗王冲他摇了摇头。
“你那天提出的战术很好,步步扎营稳扎稳打,是你们东州人的风格。”哲勒停了停,“但草原上有草原上的打法,东州人的东西可以左右胜负,但绝不会决定胜负。你要相信戈别,相信帕德,也要信我。”
“我没有不信……”宋明晏分辩。
“那就信我。”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是宋明晏放弃了,他叹了口气,把手从哲勒臂上放下,后退一步,低低嗯了一声。
哲勒看着金帐武士耷拉的眉眼,忍不住伸手拨开头对方被汗濡湿黏在颊侧的头发:“我带来了重盾,没有全盘否定你。”
哲勒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了他。宋明晏再不接就是不知轻重的耍脾气了,他小声道了谢,扬头一气饮尽,水并不沁凉,夏日的高温下甚至带着余热。宋明晏擦了擦嘴角,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
他放下空了的银壶,环顾四周。末羯人甫一后撤,残存的炎狗营部众几乎是立即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他们从昨夜警戒,到今日血战,近十个时辰的高压足以将一个壮汉压垮。宋明晏抿了抿嘴,忽然问道:“对了,您……怎么会来?我先前只是让帕德……”
“我有些不放心。”哲勒的指尖掠过金帐武士的脸颊,停在了对方的额侧,他为宋明晏摘下一片粘在发间的碎叶,“好在你做的很好。”
青年知道自己脸红了,并不是因为日光的照射。
白电精神抖擞地踱了过来,宋明晏的头盔在落马时便掉了,此时刘海被汗结成一缕缕,湿淋淋地搭在额际,骏马嗅见了宋明晏额头盐巴的气味,张口就要来舔舐,被哲勒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炎狗营是可以放松,但末羯人不行。英格里看了一眼身后,图戎的骑兵就在三里之外咬得死紧,仿佛只要再加速片刻就能投入箭雨冲锋:“汗王,他们还在追!”
墨桑确实想要冲破炎狗营的防御线,但他也完全不用投入手中全部的兵力,所以当图戎支援尚在地平线上时,他便开始命令后撤。他只是没料到图戎人能追得这样快,墨桑他也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哲勒难道把他的白电拿去做种马了么?”随即扬声问向掌旗手:“队形调整得怎么样了?”
“快了!”掌旗手翻身踩上马背,像一根稳稳扎在地面的旗杆,他看了一眼斜侧方,“右翼的信号已经打过来,就等左边的!”
北漠的骑兵经常后撤,为了保留实力,也为了不必要的损伤,就像凶兽为了避开对手迎面挥来的利爪而暂时潜伏草丛。
墨桑看了一眼自己的箭筒,进攻时他一箭未放,就等着这一刻。
“左边阵型好了!”
“调头!冲!”
末羯汗王的声音和掌旗手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但凶兽终究是凶兽。
被凶兽盯上的猎物终究是要吞食的。
战马被缰绳勒住,蹄下的土地旋出一个锋利的圆,嘶鸣声和反冲的咆哮响彻大地,箭雨铺成一道漆黑弓型,比末羯的铁蹄更快一步朝撞上图戎的第一堵人墙。很快有人中箭落马,但更多的图戎骑兵从堕马者身上一跃而过,速度分毫不减。
“两侧弓箭手不许停,中间的白鹰营的伙计们准备了!就这么撞上去!”英格里大吼道。
两日前的晚餐时分,哲勒将原本地上划出的痕迹用脚擦去,重新画了一道曲线,他点了点曲线的最高点:“如今黑枭骑折损大半,墨桑可倚仗的是他手中的白鹰营,白鹰骑兵速度惊人,一旦冲锋,口袋阵会在箭雨后变为鹰喙型,只要一眨眼,就能冲进对手的腹地。”
“要拼冲阵,突狼骑绝不会输。”戈别说。
“不,我们要的就是让白鹰冲进来。”哲勒答道。
那是如光如电的急速冲锋,伽雷汗王二十七年前最精锐的骑兵队,二十七年后在墨桑手里依旧威力不减,最前头的图戎人甚至连刀锋的冰凉触感都没察觉到便被斩断了颈骨。这群凶兽在先前和炎狗营的作战中被墨桑放在了最外围,几乎毫无损失,为的就是此刻能像钢钻铁楔般直刺向图戎心脏。
原本蜂拥的图戎骑兵因为白鹰营的凶狠冲击而分成两股,就像利刃分开皮肉,坚石分开流水,轻易得简直让白鹰营的骑手吃惊,然而没有容许他们吃惊的时间,马蹄踩着烈风还在继续向前。风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听不清来源的尖叫。
“停下,停止冲锋——!”
太迟了。
图戎的人潮分至尽头,出现在白鹰营眼前的赫然是上百座如城墙堡垒般的重盾战车!
“既然墨桑他肯用东州战阵月牙刀,我自然也可以用东州的战车。”哲勒将最高点处用力横画了一道又深又粗的沟壑,“我说过,要让鹰嘴撞到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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