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朱微不可察蹙起秀眉挡在门前询问那嬷嬷的来意,嬷嬷抚着衣褂的褶子,爱理不理道:“含玉宫里来了贵客,玉姑姑沏得一手好茶,殿下令奴婢来唤玉姑姑去正殿奉茶,顺便捎带上先前破损的插屏……”
胭朱有些为难:“嬷嬷您也知道,公主的物什非寻常之物,怎会这般快就能修缮完毕……”
那嬷嬷面容顿时凌厉,五官上似蒙了层灰蒙蒙的雾障,阴沉得瘆人,眼珠乜斜,丝毫未因她是太后之女的缘故而稍假辞色,反而探头探脑冲里面哎哟哟叫唤:“老身知道你家主子自认为是太后侄女便可指责我们这处不对,那处不是。今个儿殿下命你主子过去竟然几番推诿,届时老身禀明郡主,定让陛下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长公主容璇在肃京里兴风作浪,她独女也不是什么善茬,连带着手底下的爪牙也肆无忌惮狗仗人势。姜鸢几次三番进宫意图勾.引殿下便罢,如今竟然都将手伸进含玉宫里来离间殿下和姑姑二人,太后所言果然非虚,长公主府就没一个好货色!胭朱狠狠朝老嬷嬷啐了口,拍着轩门高声道:“太后替我们姑姑撑腰怎的?太后身体康健自然会替我主子谋划,依你这老嬷嬷之意,莫非是不愿太后病愈?”
老嬷嬷被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硬生生扣上个罪至斩首的罪名,一想到陛下手中那杀人如麻的京都卫心口就狠狠噎了噎,半晌思及此地无人窥听,姜氏一族如日中天才叉腰逞强道:“有郡主替我撑腰,说了又何妨?谁不知这天下快要姓‘姜’,太后不是陛下亲母更不是长公主的亲母,遁入空门后早就失势,届时我们长公主便是皇后,郡主便是公主,你这死丫头一早就将你充做官.妓撵去魏国教坊!”说罢骂骂咧咧一路走远。
胭朱被气得几欲吐血,猛地摔门,见薛沉璧裹着插屏正要起身去正殿,嗓中隐隐带了哭腔,满目屈辱:“如今连含玉宫都是她姜鸢的!那个姜氏竟跋扈至此!”
薛沉璧收着东西慢悠悠瞟她一眼,“你怎知她不是被人挑拨来的?那嬷嬷行礼举止生疏,非宫中嬷嬷,一路却能畅通无阻进我这暖阁,必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殿下运筹帷幄自不会让姜氏的人任意混进来,我瞧那嬷嬷脸生,保不准还是恭仪郡主的侍从,别同这等杂碎置气,白白气坏了身子倒叫他们乐得合不拢嘴。”
胭朱听着薛沉璧的言辞反复思索,越发觉得在理,忍下恶气,揉揉鼻子跟着薛沉璧一同去了含玉宫正殿。
行过漫长的长廊回廊,再路过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方至正殿前。
正殿高门紧闭,守在一旁的纪凌扬眉冲薛沉璧笑笑算是见了礼,小太监眼色利索,脚底抹油欲进殿通禀。
殿门微微向两侧开启,便有两个身影跌跌撞撞从殿内迈出来,其中一个还险些被镶金门槛绊了一跤。
迈过门槛后的辛婉面色苍白如纸,被萍竹小心翼翼扶着才不至于摔跤,萍竹偶尔几次差点没扶住她,辛婉白着一张脸色厉内荏严词斥骂,萍竹虽唯唯诺诺,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嘲讽鄙夷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辛婉衣袖上泼了半袖的茶水,碧色茶水浸透缎面上金线捻织的孔雀,将那原本璀璨夺目的衣袖糊成怪异的一团,连萍竹的鬓角上还沾有些许晶莹。
辛婉捂着臀.部尚未长好的伤口,心中烦闷不堪,扭头剜了眼哼声道:“作怪的南安侯非要喝什么碧罗欢,还嫌弃本姑奶奶沏茶的手艺不好,本就是个刀尖舐血的瘸腿武夫,还真将自己当做fēng_liú倜傥的白衣雅客不成!要喝碧罗欢怎么不让他那女儿给他沏……瞧本小姐这记性,南阳公主早就被人牙子拐去深山老林,指不定此时正……”辛婉正要同萍竹搬弄几句是非,陡然却瞥见领着宫女候在殿前的薛沉璧,辨认须臾惊叫道:“纪瑞玉?”
☆、第二十八章
南安侯傅昀奉皇命回京尚不满一月,离京迁居洛州七年以来,肃京城中的景致早已焕然一新,再不复从前杨柳萋萋,早莺争鸣的喧嚣之景。古老的城墙被工匠修葺一新,松动的砖石被小心翼翼撤下来再换上新从砖窑里锻造出来的。皇城中每一处宫殿宅院都再也不似往年那般破败萧条,殿角飞檐,宏伟壮丽,玉宇亭格玲珑别致。
环绕皇城四周的护城河河水澹澹,皇城上方倒扣的苍茫穹顶碧蓝如洗,登上角楼放眼望去,飞鸟振翅高鸣,皇城尽头的叠翠远山和碧天连成一色,皆因有了新主子而变得一派欣欣向荣。
在南方停留太久,见过江南的绮丽婉转,见惯水乡的秀丽旖旎,傅昀几乎忘了肃京城的模样。
再度回到南安侯府,肃京早已面目全非,连南安侯府前原先稍显泥泞的石路上如今都改铺上官窑里烧制出来的青砖。
万幸之中的事,大抵是南安侯府还不曾变过,摆设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屋内博古架上的珍玩一尘不染,床榻上的锦被连一丝褶皱也无,甚至被府内的嬷嬷用心熨烫过且还点上了上好的安息香,似乎是笃定他终究会回京。
傅昀丧妻多年,独女傅凰歌在远去城外寺院还愿的路上被魏人半道截胡掳走,那时的傅凰歌不过是个垂髫之年的yòu_nǚ,终是逃脱不得恶汉的桎梏,对府里印象并不如何深刻,这么多年过去下落仍旧不明。
此后,京城里无论哪家的贵女吵嚷着要同一群姐妹们去寺里踏青,嫡母阻拦不得,便一定会祭出南安侯府的这一桩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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