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被迎回南安侯府的那日,薛沉璧看着十里仪仗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心道自己当初怎的就不寻个由头将插屏毁了去,好叫姜鸢一辈子回不去南安侯府。
薛沉璧心中窃喜不已,神情却滴水不漏,她并未理会辛婉那不堪一击的挑衅,视线紧紧绞住她在宫装外罩着的那层薄薄纱衣,只到把辛婉看得心底发毛才缓声道:“含玉宫宫规向来严苛,辛姑娘今日不顾殿下之令穿成这样打扫宫殿已是失仪。再则你在含玉宫正殿中不守宫礼公然喧哗,甚至出声惊吓蔺琅令殿下的插屏被毁,念你今日头一回犯了殿下禁忌,自行向殿下请罪领罚便是。”
辛婉捂住双颊不能忍受地惊呼:“去殿下跟前领罚?明明是蔺琅这个贱人闯下的祸,凭什么让本姑娘做了那冤大头!本姑娘不去!不去!”她双目泛红,咬住蔺琅不放,喘着粗气,想到愚蠢的蔺琅双手端不住插屏的样子,怒极抬脚对着蔺琅就是一踢,蔺琅猝不及防承了她这一脚,神思恍惚不知自己怎的又被娇蛮的辛婉撒了气,一时愣怔连怀中的插屏都忘了扶,本就豁出一道口子的插屏栽到地上,在鸡毛掸子上闷闷翻了几个跟头。
蔺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尖声捧起那万里江山的时候,原先的江河尽数失受,这一处风雨飘摇,那一处蚕食鲸吞,凄惨景象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剜割着蔺琅的眼珠,她失神双目死死盯着手中已成烂布的插屏,口中不住喃喃:“殿下不会饶了奴婢的……不会饶了的……”
手中的物什顿时成了烫手山芋,蔺琅毫不犹豫扔给了一边作壁上观的辛婉,而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辛婉防不胜防,生怕自己沾染上祸端,太后本就对她娘有了不满,若再好死不死趁着太后病重的日子去求太后撑腰定吃不了兜着走。辛婉看着手里的插屏心思转过一圈,猛然将它丢给了萍竹。
萍竹在暗中插刀插.得欢快,一面捧着辛婉,一面又在含玉宫里私下散布她的谣言,正对蔺琅和辛婉二人的下场洋洋自得,就差没上去跟着玉姑姑添一把火,竟不想大火都烧到她这边来了,她绣眉倒竖,跳脚又随手将插屏仍给旁人。
胭朱在一旁瞧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瞠目结舌道:“她们……她们这是将殿下的爱物当做了蹴鞠?”
一方插屏令含玉宫宫女鸡飞狗跳,起先她们有所顾忌只是拿在手里抛,最后不知是谁开的头,竟将插屏当做蹴鞠轮番踢起来。南阳公主姜鸢的万里江山竟成了含玉宫中形如鬼怪之物,薛沉璧觉得腮帮处忍笑忍得煞是酸疼。
薛沉璧视线牢牢盯住那插屏,有几次不知被谁踢到她这处,胭朱还是个受不住惊吓的小姑娘一直惊叫连连,最后皆被早有准备的薛沉璧有惊无险地避开,那插屏顺势就滑到了身后之人足边。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惊慌失措尖叫了一声“殿下”,满殿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宫女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措手不及扑倒在地,纤细的身子抖如筛糠,更有几个胆子小的哭得昏天黑地,最后随着蔺琅一起昏了过去。
那只吊了一块碎布的插屏打着转向薛沉璧前方滑去,薛沉璧松口气正要转身随势跪下,却见那屏风如同中了邪一样拐了个弯,又如长了眼睛一般,竟向她身边直直冲过来,最后稳稳靠在她绣鞋边。
薛沉璧下意识抬头一看,正正撞入容庭的琉璃黑眸中,他一双幽如深潭的眼睛波澜不惊,不见怒意却也不见悲意,隔着人海遥遥望向她,面容清冷惊艳,衣襟带香,修长指尖还沾了一点墨迹。若说非要寻出一丝端倪,薛沉璧只捕捉到他嘴角那一闪即逝的弯起,犹如清风拂过明月高悬,霎时满殿生辉。
薛沉璧:“……”
胭朱:“……”
容庭身旁的老太监见不知是谁踢到在薛沉璧足边的万里江山插屏险些一个踉跄栽到地上,从南安侯府的那位公主将其赠给殿下起,这幅万里江山就一直搁在博古架上不曾挪动过。偶有几次还是他守夜时意外瞥见沐浴在月光中的殿下抚摸着那插屏,双肩泻满凄冷月华,眼角微敛,眉眼寂寥,衣袍上的云纹在流转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却又不知在沉思什么。
老太监活了半辈子哪还不知道儿女之情为何,心惊肉跳肃然训斥道:“宫女失仪喧哗成何体统,惊扰了殿下养神,还摔了殿下的爱物,又嫁祸到玉姑娘身上……含玉宫真是白养了你们,便是一百条命也不够杖责的……究竟是谁做的?!”
宫女稀稀落落跪了一地,一个个俱是深深埋头不吭一声,任凭老太监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发一言,老太监气得正要上前唤侍卫将她们拖出去,容庭却伸手拦住他。
“本宫在内阁里听得分明,自是知晓何人所为,便自行去领罚,再扣半月月俸,含玉宫非尔等嬉闹之地,若再有下次,必定严惩不贷!”容庭寒如冰渊的眸光扫过垂死挣扎的辛婉,辛婉置身于那极寒的目光中,只觉心头一刺浑身冰凉,殿下虽并不疾言厉色,可单单这一个漠然的视线就让她瘫软在地,半晌终于崩溃低泣起来。
薛沉璧头皮方松,僵直的身子正活动片刻,又见老太监谄媚道:“殿下不必忧心,听太后常常夸赞玉姑娘蕙质兰心,又有一手精妙绣功定能将殿下的屏风修缮一新……”
老太监卯足了劲诱哄容庭,因之前得了太后的赏赐说要撮合玉姑姑和殿下,他也巴不得这幽幽深宫里有一人能伴殿下左右,于是满口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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