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几位长期奋战在前线的付丧神讲,最近似乎出现了一种名为“检非违使”的新势力,这种势力的力量与历史溯行军不可同日而语,可他们并不比历史溯行军来得友善。因此当第一部队第一次溃不成军地回到本丸的时候,就连那位似乎并不拥有人类感情的审神者也乱了阵脚。
宗三隐约记得那是一个飘着雨的下午,手入室紧闭着的门看起来就像是牢狱一般庄严而难以接近。有人问等待手入的几位付丧神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他们却摆摆手选择在门外等候。他们累极了,疲软地阖上眼睛,倚着坚硬的墙壁或是彼此的身体,却无法安心入睡;平日里最爱玩闹的几柄打刀或是肋差也噤声不语,若有所思地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缘侧;短刀们则开始不安地窃窃私语,甚至有几柄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
在不下雨的日子,庭院里可以闻到浓郁到令人眩晕的金木犀的香味。可庭中任何一处都并未种植金木犀,这种气味究竟是从何而来呢?宗三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踏出过本丸这一方庭院了,自然也无从知晓。大约是在过去那些冗长而无趣的日子里形成的习惯,在没有内番要做的时候,他将观察庭中不起眼的蓟草盛开与凋落的姿态,以及想象后山溪边的竹林中的曼珠沙华盛开与凋落的姿态当做消遣。
对于再未被安排出阵的不甘,他绝口不提,仿佛已经承认与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似的。
同检非违使的战斗和同历史溯行军的战斗一样,没完没了地,形势总也不见明朗。万幸审神者调整了战略以后,损失总算是没有那么惨重了,可皮肉之伤依然无法避免。虽然付丧神能够通过提高练度来强化自己的能力,然而这种强化也是有上限的。不幸的是,这个本丸中战力最强的那几位付丧神几乎都已经达到了这个上限,战斗陷入了一个瓶颈期。
于是手入室日渐热闹了起来,常客自然是那几位最为骁勇善战的那几位付丧神。
江雪左文字也在此列。
大多数付丧神并不喜欢将伤口展露于审神者之外的人面前,然而江雪却愿意给宗三这样的特权。如此这般,帮负伤的江雪左文字手入,虽称不上是一种消遣,但也成为了宗三乏善可陈的生活中的另一个组成部分。
这两振的关系很难说得清楚,从表面上看来,或许是可以称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只是这种温情时而充满了逢场作戏的造作感,时而又确是情真意切的,总是叫人难以摸个究竟。不过在所有人都为了对抗检非违使而精疲力竭的时候,谁也无暇计较这种事情了。
秋意浸染到本丸的每一个角落,是一个缓慢而不易察觉的过程。池里的莲花开过了,花瓣纷纷向外张开,尚且稚嫩的莲蓬却不想这么快面对这里终日凝重的气氛,仍然留恋着丝绒一般的花蕊。每到这个时节,江雪会想起在纪伊和歌山的最后几年吃到的一种叫做八朔的果实,那种仿佛蕴含着某种禅意的酸涩,自从离开了那里就再未品尝过了。
他接着想到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的田地,想到小夜第一次开口向他们提出要求时,一起栽下的那棵柿子树,于是他开口向正在帮他手入的宗三问道:“本丸的田地里,那棵柿子树结果了吗?”
在手入的时候谈论一些琐碎平凡的话题,一直是两人之间默许的习惯,但突然被江雪没有任何前兆地这样一问,宗三也有些意外地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但他很快又继续道:“结了,只是等它成熟,大约还要再过一个月吧。”
江雪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的样子,他背对着宗三点了点头,本想说等柿子成熟了,可该好好告诫小夜柿子不可连皮一起吃下,想了想却觉得没什么说出口的必要,最终还是留在唇边了。
趁江雪犹豫的时候,宗三却把话题一转,兀自说道:“有时候我也会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譬如说人类所说的造化弄人,还真是一句有意思的话。”
“何出此言?”
宗三一手轻轻抚上江雪裸露的背部,语气中没有半点的恶意:“比如说,明明体格看上去与我相差得并不是那么远,可为何兄长拥有这样令人羡艳不来的力量,我却已经无法胜任出阵的任务了呢?”
答案再简单不过了,可以说是谁都心知肚明。那是因为你两度濒死,虽然通过再刃的方式保住了外在的形态,属于刀剑的强韧与力量却再也取不回来了。可将事实如此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对宗三来说也未免太残酷,或许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这便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宗三又接着说,“而兄长明明拥有如此优秀的力量,却偏偏生了一副不?*鄙的慈悲心肠♀何尝不是一出蹩脚的讽刺剧呢?如果我也像兄长一般善战,能够代替兄长战斗,便真可谓两全其美了。”他的声音像是落入池塘之中的秋雨一般溶解在空气里,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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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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