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儿道:“在,爷不先去见老爷吗?”
我道:“老爷得真打死我一回。”要见秦横得挑个场合,他一抬手想揍我,立刻有七八个人扑上去拦住他劝“算了算了”的那种。
篆儿道:“姨娘这几天和老爷见面就吵,吵完就哭,现在一个人住斋堂呢。”
他脸上还挂着泪,但已经咧着嘴在笑,一边伸出手来又在我身上戳了两下。
徐姨娘从一开始就反对傻儿子造反,我要真是死了,大概她这辈子都和秦横没完。
我叹了口气,打开篆儿的那只手:“我现在去找姨娘,过两天就回家。你先别告诉人你见过我。”
篆儿忙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朝着斋堂走了几步,他又从后面追上来,把灯笼塞在我手里。
此刻正是尴尬之际。说是深夜,这夜已太老了,说是早晨,这早晨又黑得没有一丝光。
但斋堂里还点着灯。
丫鬟们大概都去睡了,我在门缝里看见徐姨娘坐在把圈椅上,望着香烛青烟,不知是在想什么。
武人之家多对怪力乱神敬而远之,徐姨娘更进一步,认为和尚道士也都是骗子,可谓十分没有信仰。
等遭遇了人生至痛,神佛不听她说伤心话,她只有来寻故人。
那香烛后供的,是秦湛生母徐君绣的灵主。
我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挨打。但当我在她身边默默跪下,徐姨娘惊诧过后,只是弯下腰抱住了我的头。
我嗫嚅道:“姨娘,我错了。”
徐姨娘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湛儿没错。你是为了救人,谁说你错了?”她的眼泪落进我的发丛,烫得我羞愧难当。
她道:“你们如今是刀口上舔血,我知道迟早有伤心的一天。但以后你做这样的事,别瞒着姨娘好不好?”
我忙答:“好!”
徐姨娘轻轻地笑了:“好什么?我知道你在哄姨娘。你们行军打仗的事,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妇道?但姨娘知道你心眼好,不管你是为什么,你都不会做坏事。”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这几天我总在想,你要治不好这个病,还是个傻子,还留在久安,那该多好。外面的人说你多英勇,我只想冲他们骂,叫他们滚,让他们的儿子去英勇,让他们的儿子去死。我只要个活活泼泼的孩子。”
“但不成啊。”徐姨娘抬起我的脸,眼泪砸落在她的膝盖上:“我养了个英雄。”
我觉得一阵哽咽,唤道:“姨娘……”
她道:“去,去给你娘上柱香,谢谢你娘保佑你。”
跪在徐君绣的灵前时,我真恨不得上天开眼,一个雷劈死我。
父?*疃鳎昊天罔极n艺饷芭苹醪唤霰u涣耍现在心里还存着算计;
但不先看一眼这张底牌,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把砝码都押下去。
徐姨娘大约也看出我身上带伤,不肯再叫我跪,一定要我坐在她身边。
我道:“姨娘,我要是问你点过去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徐姨娘笑道:“你现在的事都不告诉姨娘,还想打听过去的事?”
我支支吾吾道:“除了姨娘,我也实在没有别的人能打听了。那个、那个二十年前,我娘我爹、还有、还有那个沈师叔……”
徐姨娘原本满是欢喜的脸色刹那沉了下去:“你胡说什么?”
我心里苦笑,这就证明我没有胡说。一边拽着她的袖子撒娇:“姨娘,你告诉我吧。”
她的视线落在我包着白布的手上。
秦湛虽傻,但二十年来也被家人锦衣玉食的养着,这父精母血到了我手上一年多,就被弄得遍体鳞伤。
我忙把手缩回来。
徐姨娘抓住我的手,她的嘴唇有点发抖:“……你这次差点死了,就是因为这个?”她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骇然道:“有人要害你?!谁这么没良心!”
这二十年前的事就像个旧疮,如果脓水挤不出,永远也治不好。
再腥再脏,也得面对。
我狠狠心,还是问了出来:“我知道我不足月就出生了。我真是姓秦的?”
徐姨娘不答我。我唤了她好?*,她才如梦方醒般抬起头来,在我手臂上狠拍了几下:“这是你该问的事情?你和你娘一样,譨嵛难我!我说了对不起小姐,不说对不起你爹d愀嫠呶遥我说不说?;
她用袖子捂住脸:“小姐,你这儿子,我可管不了了!”
我苦笑道:“姨娘,我是真的差点死了一回,要是死得稀里糊涂的,我不甘心。”
徐姨娘原本就紧握着我的手,现在握得更紧了,好像松一松,我就又要躺回棺材里去。
她摔下袖子,恨恨瞪了我一眼。
满打满算,徐姨娘其实四十不到,在我的世界还是漂亮大姐姐的年纪。
但她说的那些旧事,又当真每件都催人老。
“……你得先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怪你娘。小姐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当初表少爷……沈庄主和你娘是姑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也彼此有心。大家都知道,你外祖心里是想把你娘许给沈庄主的。但你娘是独女,她未来的丈夫得入赘徐家,接掌六虚门,可惜沈庄主也是独子,这事才一直耽搁着。谁知一来二去,沈庄主认识了那位李小姐。唉,六虚门怎么和江左李氏比,更别说那李小姐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沈庄主的心就渐渐变了。可怜你娘背后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但在沈庄主面前时还是那么温存体贴。但可最后沈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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