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重玄取药。”云奕对齐灏轻轻笑道,“失陪了。”
说完他也不去看齐灏的脸色,逃也似地转身离开,向晷景宫的方向匆匆走去。他的心已经乱成一团,满脑子都是密令上的内容,“诱饵”“被骗”“谎言”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甚至有了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就像这一切都在做梦一样,而他只是在扶黎轩中睡了个午觉,片刻就会醒来。
端着药回到重玄居住的院子,见到门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这种不真实感忽然消失了。他怔怔瞧着他们半晌,看到泰宁紧锁的眉头和焦躁的脸,看到楚恪微蹙的眉心和脸上隐隐的担忧,一股淡淡的心酸和疼痛忽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跟着疼了起来。
慎之……
楚恪发现了呆立在院门口的云奕,走了过来:“怎么脸色这么差,内伤还未痊愈吗?”
云奕摇了摇头,把药碗递给他,楚恪又把药碗递给了泰宁,示意他端进去,自己和云奕还有话要说。
泰宁看了看他们二人,露出一个稍显促狭的笑意,闪身进屋去了。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看上去……有些虚弱。
楚恪看着云奕,云奕也望着楚恪。和初见那时比起来,楚恪褪去了些许生疏和淡漠,那双纯黑的眸子里被淡淡的暖色填满。而云奕则少了些许天真和纯净,那双明澈的眼睛里,多了几丝缥缈不定。
楚恪微微拧起眉。他记得,云奕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种眼神的。
“你怎么了?”楚恪低声问他,眉目间满是关切,“赵书玄对你说了什么?”
云奕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心底不由自主涌起一阵凉意:不知道他的关怀、爱意、誓言……究竟是不是作伪?如果作伪,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真实呢?就像那日他们相触的肌肤,缠绵的温热……他絮絮低语的话……
这世上的人心,究竟还有几分可信?
深吸了几口气,云奕垂下眼,努力让自己平静并镇定下来。他不由自主向腰间拂去:他带着长剑,虽不及寒英剑,却足够自保了。
他平稳地开口:“我有话要问你。”
风拂过院中高大的杨树,将枝叶拨弄得哗哗直响,像海水拍打在岸边,静静侵入云奕的心里。他静静站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词语,又像是带了些茫然,仿佛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楚恪注视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慌乱,就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超出了他的想象。
“……云家是炀教和林家联合所灭,是不是?”
云奕开口了,但声音却不似以往那般干净和温暖,反而带了几分平静和令人心惊的寒意。楚恪抿紧了唇,感到嘴里一阵发干。过了许久,他才吐出一个字。
“是。”
云奕闭了一下眼睛:“顾青竹的右手是你派玄武阁阁主废的,是不是?”
“……是。”
“梅雨论剑上的柳清湄,是你派的,是不是?”
“……明徽,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是……还是不是?!”
“……是。”
云奕惨淡地笑了,他转动眸子,目光看向楚恪:“保护我只是保护寒英剑,是不是?”
楚恪抿紧了唇。
“是不是!?”云奕忽地笑了起来,“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你何必还要瞒我?你当初多方助我,派泰宁来保护我,又设下圈套在婚宴上出现,都是为了四大名剑,是不是……?寒英剑已经留在了云家,现在多半已在林家手中,但我是青阳盟主,你带走我,那些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怎么可能置之不理?所以……九畹剑、朱嬴剑……自然就会落入你手,是不是!?”
楚恪目光一紧:“明徽,我承认我之前确是对你有所隐瞒和利用,但自从那日在天涯亭……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已经放弃了四大名剑,放弃了那些身外之物……我只想你留下来!明徽!……”
“我始终以为,我身边的人都在帮我。”云奕冷冷地笑着,“我以为你一直在救我,我以为林伯父是真心想让我重掌青阳盟,我以为泰宁是保护我的,我以为柳清湄是坦诚的,我以为……结果,都是‘我以为’而已。”云奕说着,长叹了口气,“我以为林伯父毁了梅濯令我能承受,我以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我也能承受。但我发现……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抬起眼,目光茫茫然望向虚空:“青阳盟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现在我也不想继续留在琅山了。偌大一个天下,竟容不下一个云奕……”
楚恪一把拽住他的左腕,急红了眼:“你要走?”
眼前一道森寒的剑光闪过,楚恪不得不放开了他,避开这充满杀气的一剑。云奕手持长剑,剑尖遥遥指向他,俊美的脸上满是肃杀之色:“楚教主,请你自重。”
楚恪从未想过,向来温和纯净的云奕,竟然也有一天会用出充满杀气的剑,而那剑,还是冲着他去的。
也许从最开始,他就不应该骗他,不应该一步步将他放进圈套,结果连自己都套在了里面。
他知道,无论有何种理由,终究是他对不起云奕。某些东西一旦出现裂痕,便很难再修复。
明徽……
“楚教主保重吧。”云奕转过了身,声音不复平日的清亮,反而带了几分沙哑的凉意,已然心如死灰,“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干,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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