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吃它?”姒礼试探着问。宋矜歌缓缓摇了摇头,语调落寞:“它总要飞离,我将它收进怀里,不想把它闷死了。”宋矜歌叹了口气,又似松了口气,“反正它不会再闹了。”
宋矜歌对于喜爱的事物,宁可其死,也不会放其自由。宋矜歌不在意生死,死亡,只是他占有的另一种方式。
姒礼立刻纳其为好友,因为自己喜欢新奇人物。
偶有时候,姒礼非常赞同他的想法。
谢、姒家兄弟、宋这四个人的小团体中,独姒礼与宋矜歌相处得最好。
而后姒家兄弟在宋矜歌的帮助下作了商人,谢不敏也帮了不少,后他们在江南开了些青楼赌坊,藉此宋矜歌认识了一些纨绔,顺着他们认识了几个世家、几个皇商,看起来数量甚少,但事实上已经足够。
与此同时,他重又见到了秦葭。
姒礼向来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他当然知道过去的事与秦葭无关。
可他就是不舒服,不喜欢这个人,讨厌这个人以竹马自居,恶心这个人要介入自己与另外几人的小团体。
开始时秦葭好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责任,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纠正,令自己不胜其烦。姒礼终是忍受不了,让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几天后秦葭再出现在他面前,变得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姒礼皱眉——把这个人当不存在好了。于是秦葭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只在自己心情好时,才会理会他几下。
秦葭没有不甘、没有抱怨,甚至变得越来越容易满足。
而后方兼出现,姒礼的认真让秦葭嫉妒,可令姒礼奇怪的是,他竟没有阻止。
现在想来,大概是秦葭已经习惯了,毕竟方兼也不是自己追的第一个了,只不过这次是个外国人,脸长得的确高质量,姒礼才这么认真。
秦葭在一次醉酒时向姒礼表露了心迹,酒醒后他满脸通红地为自己酒后失礼而道歉,姒礼当时凉凉地笑着,怀抱着胸看着站在门外的秦葭:“你说你喜欢我欸。”
他清晰地看见秦葭脸颊上的绯色烧至耳尖,耳朵变得晶莹粉嫩。
而后秦葭捏了捏拳,似是决定了什么,抬起头,露出一张涨得火红的脸,他双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姒礼打断。
姒礼换了个姿势抱胸倚着门:“刘桁说他家乡有句俗话叫‘有情饮水饱’,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坚持,能饱到何时?”
秦葭面上的血色褪去,他睁着因宿醉而布满血丝、水汽朦胧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到永远。”
姒礼为人总在某个时刻学着谢不敏,爆发其本质的刻薄,他挑挑眉,笑了:“我记得,你爹也曾腆着脸要和我爹永远做朋友来的。”
秦葭脸色变得煞白,他攥住了自己的袖口,指节泛白,倔强道:“你信我。”
姒礼耸了耸肩:“你喜不喜欢我干我何事?”而后伸手关门,突然一顿,补上一句,“不过不要碍我的眼——你这纯情的模样和你爹表里不一的样子还真像。”
门“吱呀”阖上,挡住那个碍眼的人失落却坚韧的目光。
想到这里姒礼吐了口气,血液的流失已加快,他的四肢已凉。
泥土的湿气和血液的腥气直直钻入他鼻腔。
他看着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已散,点点星光在涵水上空闪耀。
自方兼逃离,秦葭换脸,姒礼看着因换脸之痛而昏睡的秦葭,明白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被秦葭打动了。
换过脸之后,姒礼同秦葭开始厮混在一起,姒礼觉得这样才顺其自然不必自己下个台阶。而叫他蒹葭,不过只是不想提醒自己他的姓氏罢了。至于脸,先开始时十分的不习惯,但总比过去那张脸好看、顺眼,后来面皮长贴实了,有些细微的变化,姒礼也就渐渐习惯了。
换了脸后的秦葭,没有因他的宠爱而又开始管这管那,甚至更加做小伏低,令姒礼非常欢喜。虽然身边偶有秦葭布置的眼线,可从不碍事,姒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头脑开始昏沉起来,心脏的悦动变得沉重,呼吸有些艰难。
他看了会儿夜空中的星辰,那点点光亮也折在他的眼眸里。
长如蝶翼的睫毛缓缓阖上,继续迟缓地回想。
秦葭这“天真公子”只会在喜欢的人身上用些小计谋,真正面对豺狼,他就是一只兔子,只有被吃掉的命。当时得知秦葭只身犯险,姒礼只来得及上报给宋矜歌一声,未等批准就率军而来。
两军混战时姒礼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一点结束了事,他是真的怕了,因为他还没有找着秦葭,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预感果然应验。
雨很大,他褪下了戎装,怕伤到怀里人的脸。
他只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横抱着怀中沉重的尸体。
他已忘记自己看到秦葭尸身时的感受了,也忘记了后来他是否还做了旁的什么。他只记得,他在一片苇草中前行着,他要带秦葭离开这里。
秦葭不该来这里。他不该属于战场,不该属于鲜血,不该属于欺骗。
姒礼麻木地向前走着,脚下是一片泥泞,而他只是坚定地向前走着,无论如何都不停下,无论如何都不让秦葭留在这里。
秦葭已死,他明白。
他不着急,因为秦葭定会等他。
他很着急,因为还有仇未报,他不想拖太久,也不想让他等太久。
姒礼觉得身上抽搐得厉害,双眼沉重睁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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