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怀疑自己被沉到极冰渊最深处,四壁结了冰,自己则浸在冰水中。没有光,没有火,没有活物。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听不到哪怕是雨水滴落的声音。
慕离扶着墙,伸出手指,深深浅浅试探,点点划划抚摸,擦过质地粗糙冰冷而坚硬的墙面,一拳砸上去,听得到骨骼碎裂的声响,墙面仍是纹丝不动。
不知多久,他彻底疯狂,全身扑上去,妄图以血肉之躯破开坚硬的墙。
一声沉闷钝响,他摔倒在地,全身骨头散了架似的,后脑勺似乎被什么东西硌着,伸手一摸,满手粘稠温热,却不觉得疼。
眼睛看不见,可他仿佛看到了那面墙,遮天蔽日,渊渟岳峙,阻挡在他前面,任他如何哭喊反抗也无动于衷。
绝望像黑色帷幕落下,将他层层包裹,无法动弹,几欲窒息。
茫然睁大眼睛,望向无边际的黑暗,慕离忽然拼命拍打地面,放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却将我放逐这孤岛?
为什么,让我还活着,清醒着,却再也见不到你?
血从心扉涌到脑海,逼出泪水,再流回心脏,一边冻成冰川,一边灌满熔岩。冰火空相妒,良久良久,也累了,拖着一身疲惫往回走。
转两个角,柳暗花明。两间斗室透出融融泄泄幽蓝珠光,四角放置硕大南珠,清光似水流泻无馀。床榻铺着素锦,罗帐垂地,虽无精巧装饰,材质却都是极高档的。慕离经过一番挣扎,殊无睡意,径直走到床对面一道门前,珠帘无风自动,轻轻揭开,便是书房,夜明珠光华较之卧室更甚,紫檀木书架做工精良,燃着不知名的香。
架上存书也全是自己平素最爱,可他此时目光散漫,毫无兴致,略转了几圈依然是回了卧房。
不出他所料,待他回来,卧房小几上摆了一碗珍珠圆子,一碟茄鲞,一碟水煮鱼,茶也不知何时换上了新的。一日三餐从未懈怠,有时他看书时间长了,小几上定是放着几样熬夜滋养的汤羹。仿佛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细心照顾着他。
浓密睫毛微微颤抖,一滴泪滑下,暖意上涌。
架上书全是自己喜欢的,桌上菜全是自己爱吃的,茶也是自己最爱的安溪茶。能对自己了解到这样地步,除了“他”,还有谁呢?
终究,是舍不得我受苦吧?
慕离大口吃着饭菜,一缕笑意慢慢挂上唇角,带点俏皮,像个孩子。
床褥被单不知何时已换过了,又轻又暖,仿佛能嗅到阳光的味道。阳光,很久不见了呢?今夕何夕他亦不知,幽幽叹了口气,拉上被子,他要养精蓄锐,积攒气力明日继续寻找出路。
荒原的风咆哮雷动,寒气沿着帐篷侵入,棉被坚硬得像石头,没有丝毫暖意。慕离眼泪汪汪缩在自己被窝里,反复搓着冻僵的手,那里不知何时已肿胀发红发紫,又疼又痒。
又是一股猛烈的寒气,他把持不住吸了口气,寒气如刀剑在喉咙搅动,他忍不住咳了声,立即捂住嘴,怕惊扰睡同一个帐篷的夏殒歌。操练,巡边,他比自己辛苦得多,也疲累得多。
想了又想,他下了狠心,穿好衣服抱着被子,悄悄出了帐篷。
慕离是在一片滚烫中被拍醒的,苦涩药味满屋飘散。待视线清晰,方才发现夏殒歌咬牙切齿望着自己,他脸刷地白到耳根。
夏殒歌低叱:“谁让你半夜溜出去的?”
慕离红了脸:“公子,我、我、、、”
一碗药递到面前:“发烧了,还得劳烦军医跑一趟,把药喝了!”
慕离是做了错事的孩子,喝完药后,惴惴不安绞手指头等待大人判决。
夏殒歌一瞬不瞬盯着他一双手:“把手伸出来。”
他吓得发抖,往后退缩,退到无处可退,还拼命将一双手往身后藏,夏殒歌皱眉看了一眼,一把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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