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真君站起来一拂袖:“殿主在人间呆久了,竟也带了这些俗气。玉清失陪。”
一转瞬又是白衣隐没,消失在韩泠元面前。韩泠元微微一笑,自斟自饮了一杯,也就施施然就寝去了。
玉清真君回了土地庙,便见着小道士站在神像边,靠着柱子,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眼下有着明显的暗影。燕瑚生的秀气,一身宽大道服被他穿着并不显飘逸,倒是显得过分累赘一般。
玉清真君一时恍惚了一下,那人似乎和记忆中那个翠色的身影相重合起来。并未现出身形,他缓步走到燕瑚身边,难以察觉地长叹一声:“柳郁……”
燕瑚仿佛感觉到了玉清真君的声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往四周一望却没有发现什么。玉清真君把手虚覆在他眼上,轻轻一拂,燕瑚也就打了个呵欠,顺着柱子做到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玉清真君向前走一步,也就进了燕瑚的梦境里。
梦是连接虚实的索道。
眼前是花团锦簇之处,穿着艳丽的花仙见到他,抿唇一笑,遥遥地隐去了身形。他循着记忆向前走去,便见到了金池,以及金池边的柳树与池里懒洋洋翻着白肚皮的金鱼。
只见那柳树的枝条在无风的环境中微微摆动出妩媚的线条来,然后转眼间,树边就出现了一个身形纤细,一身绿叶颜色的少年。少年蹲在池边,伸手搅乱池水,兴致勃勃地喊:“金鳞金鳞!”
金鱼摇着尾巴慢悠悠地游过来,碰了碰少年的手指,口吐人言:“小柳儿,你干嘛打断我睡觉啊。”
柳郁撇撇嘴:“得了吧,你这条除了吃就是睡的笨鱼——我要去做真君身边的侍从啦!”
“什么真君啊……”
“笨蛋,当然是玉清真君。”柳郁满脸都写满了激动和兴奋,“自从上回花会见了玉清真君一面,去做真君的身边人就是我的心愿!”一偏头,竟是见到了玉清真君,大喜过望一般站起来就要奔过来,然而就在快要触到对方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破碎,柳郁的笑容和身影亦是像烟雾一般散开来。玉清真君下意识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一转眼间周围又是飒飒的风声,他似是站在云端,远远地见到那诛仙台上如同叶子一般飘落的人影。
“柳——”
“请问——”
玉清真君一个晃神,站在眼前的却又是柳郁——不,不是那个总是受宠若惊表情的柳树,而是穿着道士服装的燕瑚。还是年幼模样,睁着清亮的眼眸抬头看他,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来找人的吗?”
“……”
小燕瑚见他没有回答,也许是觉得索然无趣,迈着小步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又转过头来,天真烂漫的语调对他说道:“真君,我不想念你了。”
那语气那神情,又分明是柳郁。
只是这柳郁,再也不会用那般信任,信仰着的眼神看他。
一片白茫茫。
小道士茫茫然看他一眼,紧张道:“仙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睡着了……我,这就去守夜!”
够了。
玉清真君自始至终,表情都是不动声色。此时微启唇,道:“睡吧。”
他又回到寂静的正堂里,挥挥手把蜷着身子熟睡的燕瑚转移到窄小的床上。冷清冷性的仙人步出大殿,微微仰头看见皎洁明月,像是要把过去几千年都未生出过的隐约情感一并发泄出来一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含元殿。
金鳞蹲在镜子前,嘟着嘴看着镜子里映出刚刚玉清真君所见到的景象。眼睛发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殿主悠闲地一挥手,在玉清真君离开梦境前撤了镜子,然后道:“这回燕瑚可算是能安心睡觉了。”
金若潼抹抹眼睛——这回龙王不在,他就算流眼泪也没人看——仰头尤带哭腔问殿主:“殿主,小柳儿还记得过去的事情?”
殿主摇摇头算是作答,又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程慕寒这般样子,倒是甚为有趣。”
“程慕寒?”难不成是那真君的俗家名?
没等好奇的金鳞问出个答案来,殿主已经回了人界。韩泠元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慢悠悠走出门,许静知已经等了许久,见他此时才出来,不由得埋怨道:“你今天怎么睡得这样久?”
韩泠元的目光停留在屋外桌上的酒壶,道:“你自个儿喝的不也是挺畅快?”
许静知摸摸鼻子,岔开话题:“睡这么久,难不成做了什么好梦?”
韩泠元微微一笑:“静知认为,情比酒,何如?”
“情和酒?”沉迷酒远离色的许县令,对情之一字一向一窍不通,摸摸后脑勺说道,“我也就听人说过,传说有忘情酒……”说着说着眼睛发光,“这忘情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忘情酒……怕是会断肠。”
“哎?”
对于燕瑚来说,这一阵子总算是能睡上好觉了。那天本来打算按照韩公子说的,要是在梦里见到那神仙,就好好地跟他探讨一番凡人需要睡觉的问题。结果他只记得自个儿一见着神仙冷淡又漂亮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乖乖地认错。而那神仙却是跟他说,让他好好去睡。神奇的是,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守夜时睡着的,醒来后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适逢韩泠元又和许静知一起来了土地庙,燕瑚便喜滋滋地告诉了两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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