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歌,你不让他去休息么?”被院子里敲打木头的声音吵醒,水泽芳对着楼上的离人歌道。虽然看不见他人,她知道他一定还不曾入睡。
“泽芳。”离人歌道,“你明天一早不是要去轩辕靡家里贺寿,睡吧。”
“你,你怎么知道?”水泽芳眼神倏地暗下来,这事是轩辕靡瞒着离人歌通知她的,因为那里有他锥心刻骨的回忆。
两年前,轩辕魁的葬礼也在那里举行。
她还记得自己与轩辕靡一起去探望离人歌时的情景,那两个人是如此的亲密,就像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
轩辕靡告诉水泽芳,轩辕魁实则并不姓轩辕,没人知道他生父是谁,他小时候因为好奇偶尔问起,老一辈人皆守口如瓶。因为是外姓,所以葬礼很简单,甚至没有搭建灵堂,只有一口棺材,草草埋了。
轩辕末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埋了,但身为一向疼爱这个侄儿的舅舅,他仍是请了道士前来超度亡灵。轩辕魁的母亲轩辕雪从知道轩辕魁意外的时候便一病不起。这次的寿宴,轩辕末原本不想办,年轻的妻子劝他说倒可以借此机会冲冲喜,他犹豫着答应了,只说请认识的朋友随便办办就好。
轩辕魁的死讯,离人歌在昏睡了三天后才知道。床单被他抓破了,因为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怒吼着要去挖坟验尸,他那一刀,明明错过了要害。
水泽芳从后面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后背,“离人歌,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跟爷爷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离人歌还是不信,红药传回来的消息却次次叫他失望,渐渐相信,那人确实死了。
离人歌手指拨开布帘,露出一条缝。盈盈的月光下,那个粗壮的身影有一双灵巧的手。他不算好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像是为了讨好意中人,不管到头来对方答不答应,过程本身便让人欢欣不已。
“笨死了,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吗?”离人歌赌气似的,拉紧了布帘。
这句话像是刻意说给什么人听见似的,一字不漏地传入水泽芳耳朵里。水泽芳心里一阵难受,默默闭上眼。原来离人歌仍然没有忘记那个人么,或者说一直不曾忘记。
认识离人歌许多年,他身边能亲近的人屈指可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走进他心里去。这两年来,他总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举止轻佻,语带调戏,倒像是刻意在回避什么,强迫自己忘记忘不了的东西。
窗外敲打木头的声音渐行渐远,水泽芳不知什么时候沉入了梦乡。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爷爷刚将离人歌捡回来的那个黄昏。
爷爷干瘦的身躯穿梭在黑森林的边缘,黑森林难得找到成片的新鲜蘑菇,爷爷心里乐开了花,想多挖一些回去给小孙女补补身子。不知不觉,竟走进黑森林里去,苍天古木下静静躺着一个小娃娃,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爷爷用黑泥敷了小娃娃的小脸和小手,将他偷偷藏进背篓里。
☆、第十二章(下)
虽然轩辕末说的是寿宴只随便办办,但是等到第二天开宴时,黑炎总部却去了一大半的人,也无怪乎离人歌会知道这件事了。既然知道便不能无动于衷,离人歌领着蒙蒙一大早便出了门,让水泽芳等着他回来,捎上寿礼一起去。
因为是早上,小酒馆还没开门,离人歌领着蒙蒙绕到后门。他熟练地从房檐下拿出钥匙开了门,带着蒙蒙来到酒窖。
酒窖的门被缓缓打开,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离人歌站在门外,努努嘴,“去取两瓶好酒出来。”
蒙蒙会意,不一会儿便从酒窖里钻了出来,将两瓶酒递给离人歌。
离人歌看着封酒的塞子,略略一惊,蒙蒙挑的两瓶皆是百年以上的藏酒。
他不露声色地走在前面,忽然转过头,“没想到你一个乡下粗人,竟然挑出这样好东西。”
蒙蒙当然知道他说的好东西指的是什么,却也不惊,“知道一点。我们乡下也有人酿酒,城里的酒太贵买不起,便自己酿了。”
听了他的话,离人歌的兴致一下子淡了,将两瓶酒丢给蒙蒙提着,“去,回去拿给泽芳,我晃一圈再回去。”
蒙蒙看了他两眼,似乎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晃着,但看他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飞快地跑去了。
虽然已过了惊蛰,早上的湿气仍是很重,将离人歌的鬓发都打湿了,顺服地贴在脸颊。四五个喝得烂醉的男人勾肩搭背一路吆喝着走过来,晨雾散开,看着离人歌的眼睛闪闪发光。
“前面的漂亮姑娘,跟哥几个一起去乐呵乐呵如何?”其中一个吹着口哨。
“你眼瞎啊,什么姑娘,明明是个男人。”另一个人给了他一个爆栗,摇摇晃晃走近离人歌,勾起他的下巴。“嘿嘿,明明是个男人,干啥长得像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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