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年八月之后,张大爷足足有两个多月,再不敢到茶馆门口卖炒松子儿,甚至一提起来就脸色发白,两条腿直打哆嗦——
因为八月初五这一天,他亲眼在顺风茶馆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大屠杀!是真正的江湖大仇杀!参与的人何止几十个?而是好几百个,死去的人也有好几百个,简直比传说中妖怪出来吃人屠城的场面还要恐怖。
尤其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场大屠杀唯一的目标,居然是一个表面看上生所使用的杀人利器,就是从张大爷那里买来的炒松子儿!
张大爷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杀人的时候,像这书生那么轻松、那么凶残!明明是一包小小的炒松仁,却仿佛变成了死神手里的催命符,举手投足就夺去百多条人命,而且死得那么不堪入目……
如果你亲眼看到张大爷炒的松子儿,被沾上脑浆和血沫四处横飞,将茶馆里打得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必定能够理解这种感受,差点把头天吃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此后的二十多天内,张大爷只要一看到自家的炒松子儿,就恶心得直犯晕。
好不容易过了两个月,张大爷才壮着胆子又回到老地方,继续卖他的炒松仁。一切还是老样子,渡头边仍是那么热闹,进出茶馆的人还是那么多,张大爷的生意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好也不坏。
至于茶馆里面的大堂,自然已经修饬一新,重新添置了新的桌椅和茶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样又过一段时间,张大爷发现,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
大堂里面有一张茶桌永远都是空的,永远擦拭得干干净净,只摆着一壶桂花香片茶,和一枝插在清水瓶子里的清香四溢的百合花,像是专为某个人留的座位,又从来没有人来坐过。
每到清晨茶馆开门的时候,伙计们总是先在这张桌子上摆好热茶和鲜花,再去忙别的事务;到了下午关门的时候,直至最后一名客人离去,才一丝不苟地将这张桌子收拾好。日复一日,从未间断。而一旦有客人想要在这张茶桌旁落座,就会被伙计们婉言相劝,转而换到另一张桌子。
从张大爷摆摊的地方,很容易看到那张茶桌,所以很快发现这个秘密。他清清楚楚记得:这张空的桌子,正是那斯斯文文、杀人不眨眼的白净书生当日所坐的位子!就在这张桌子旁,那书生一面磕着自己炒的松子儿,一面头也不抬地解决掉周围两桌想要围攻他的亡命之徒。
难道这桌子是为那书生而留的?
一想到这个,张大爷不免有些胆寒。如果那样的话,他得时刻小心留意,万一那书生真的回来,他还是趁早收摊开溜为妙。
后来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悄悄问开门的小伙计。
伙计神秘兮兮告诉他:这桌子是茶馆的大掌柜特意吩咐留的,只等待一位拿着半块玉牌而来的客人;无论何时,只要这位客人一到,必须以最尊贵的礼遇接待,不得丝毫简慢。
张大爷也没弄清楚这位特殊的客人,到底是不是那书生?不过日子久了,他就逐渐忘了这事。毕竟平淡无奇的生活,才是普通人的常态。茶馆照旧迎来送往,熙熙攘攘;而那位子还是年年月月空着,始终不见人来
于是一晃又是大半年。这天早晨,张大爷刚刚支好摊子,惊奇地发现,寥寥无几个客人的大堂内,那空桌子旁居然坐了一个人!更惊奇的是,还有伙计客客气气来邀请他,到茶座上饮一口热茶。
张大爷认得桌子旁那个人,是顺风茶馆的总掌柜。也是在去年八月初五,他第一次见到这间茶馆的掌柜亲自出面,便认识到什么是做大生意的。
那茶馆的掌柜穿着一件普通的麻布长衫,左手戴着一枚硕大的赤金红玉戒指,一点没摆架子,十分和蔼地请他坐下,还向他买了一包炒松子儿,一面喝茶,轻松自如地拉着家常。
张大爷既是在别人的地盘讨营生,起初尚有些紧张,渐渐打开了话匣,无拘无束地闲聊起来。反正时辰尚早,茶馆内外的客人都不多,难得偷空多唠叨几句,并不耽误什么事。
聊到后来,张大爷只记得自己问那戴赤金戒指的人,这座位究竟是为谁而留?
那个人想了想,几分认真地说: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八月初五,有一个人曾经买了你一包炒松仁,就在这里和一群人闹得天翻地覆,差点把我的茶馆给拆了。”
张大爷一拍大腿道:
“对对,是那个瞧上去又斯文又俊俏的读书人!我的妈呀,俺老张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他就动动手指头,下面哗啦啦放倒一大片,死得那叫一个惨呐!你说这是魔族的妖人,还是根本就不是人?”
那个人点点头道:
“是这书生没错。他不但是人,还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魔头,我这张茶桌就是专为等他而设的。”
张大爷的眼睛都快瞪圆了,万分惊奇道:
“掌柜的,您……您怎么还在这等他啊?别看这年轻人长得文静,杀起人来跟切菜似的,绝对不是好人!”
那茶馆的掌柜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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