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炉火,在暗室内燃起。一只巨大的鼎搁在中央。接婴子双目放光,"果然不愧是留侯大人,一天之内,竟能集司戊方鼎、云石脂、血玛瑙等珍奇于此,如得此臂助,炼药定然指日可成..."
"此等小事并不甚难。"张良双目凝视炉火,一如当年蜃楼上之光,温和一笑,"但有所求,不妨提来。只是长生丹方,是否真能延寿久长?"
"大人,既然有人能炼制药方东渡蜃楼,有人能先天体质异人,皆能长生不老,"接婴子乌发垂落一侧,手中的风狸杖抬起,火光顿盛"您因换命一事,主星已不在命轨,脱离宿命所制。本来是大有所望,只是..."
"哦?"张良温和道,"有何见教?"
"只是并非人人皆有丹缘。"接婴子手心一摊,"有丹缘之人,服下鸡犬升天。无丹缘之人,服下则命丧..."
"虽万难吾亦往矣。"张良决心亦下,否则在这世上,还有何生趣可言?"要如何做,但说无妨。"
"也罢,我便告知您罢。"接婴子顿了顿风狸杖,掐指一算,"长安城内夜有槐市,专有古书典籍售买。但只与有缘人,您若想一验丹缘,不妨前往一试,寻觅一本九传丹砂即可。"
"槐市?"张良微微颔首,"略有耳闻。寻到又有何用?"
"滴血入册,至炉中焚毁。"接婴子看向烧的更盛的火光,侧脸透着奇诡之色,"今夜正是好时辰,大人何不至槐市一觅?"
长风过处,清光普照。有间客栈早早的闭了门,仅留后院一扇以便出入。
盗跖探头一看,向后面招了招,"没人,你快点下来!"一道白影倏然落地,白凤已经在他身侧,"你带路。"
"呦,夜里不认得路啊?"盗跖抄着手,跷着拇指,"那行啊,跟我后头!"
白凤哪里肯听,轻身上了屋檐瓦,疾步而行!俯眼而看,长安城中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万家灯火流动,笑语喧然,却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那从不属于他....
"白鸟,看我追上你!"盗跖的声音近在耳侧,白凤唇角一弯,跃然檐角,离一步之遥,又合身乘风飞冲向小街巷道之上。
两道身影在月光下跳跃,互不相让,转眼未央宫的轮廓已能隐隐浮现,而甲第门阙中的留侯府已近在眼前。
"这墙也太高了!"盗跖挠了挠脑袋,四周探望了一番,"而且根本没个垫脚的地方!"
"或许,他们应当在此放把梯子。"白凤嘲讽的笑了一笑,"请你进来。"
盗跖有点恼火地踢了一脚光滑的墙面,"你行你上啊!这没有半分凸起,墙头上面还带倒刺,防着谁呢这是!"
"你自称盗王之王,竟然也有翻不过的墙?"白凤放下双臂,眼神冷嘲,"实在徒有虚名。"
"啊,那不是子房吗?"盗跖突然看向右侧,神色惊恐,"快躲起来!"
白凤神色一凛,正要回头,突然肩上一沉,有人在他肩头一踏,黄色的身影已飞窜而上,"谢啦!借个起脚的位!"
"你!"待白凤反应过来,肩上衣物已经被踩出一个鞋印,眉头立刻打了结,碰也不愿碰,但那印子却留在身上...
白凤指间扬起几道羽箭,腾身而起,脚尖借力踮过,早知道就应该立刻使这一招!
"哎呀!"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接着是扑通一声,水花簌簌而响。白凤微微一惊,翻过墙落地后却没有看见盗跖,回身却见泛着亮光的水池中,爬上来一个湿淋淋的人。
"碰上你这瘟鸟,算我运气太差!"盗跖浑身都在滴水,两缕毛沾在额头上,"你看看,原来在这挖了个坑等我哪!"
"这怪不得别人。"白凤冷然一笑,"我没有看见什么鸟,只见到一只落汤鸡。"
"呵呵,你自个去偷你宝贝孩子吧。"盗跖想甩手不干,"等你见到张良,他还不定设下什么套等你!"
"你不是从不空手而回?"白凤丝毫不理会,径自向前,"来这里喝水,是你的目的?"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怎么着,渴了不行?"盗跖"哧溜"一声跑在前面,顺手从花园里晾晒衣物的树枝上,牵了两件莳花人的衣服,"看什么看?我要换身干净衣裳!"
"你最好快一些。"白凤转过身,心里思索着自己应当如何和张良说,不,还是不要开口,或者直接将他打晕?但这样一来,却仿佛做了亏心之事。
"这黑灯瞎火的,上哪里找?"盗跖整理好衣物,"你指给我看看。"
白凤清楚的记得位置,但终究不愿自己动手,指过方位后,便走向留侯府的书房,有些事...他当面说清楚。
待白凤一走,盗跖立刻猫着腰压低了身子,溜下墙根,手里的瞬飞轮拆下一角,沿着窗户的缝隙一挑,瞬间把插环切了下来。
一拉开,满室的暗影退去,竹质摇床内,小团子睡的很是安稳,婴儿独有的呼息声听起来十分清甜。
"哦,原来在这里。"盗跖伏下身,把孩子从摇篮里捧出来,灵活的手脚让摇床没有一丝晃动。他撩开前头的两缕毛,心里啧啧惊叹,白鸟这孩子好...可爱啊!
结果这一分神,那小娃把眼睛睁开了条缝,见到陌生人,又被从暖和的梦乡里捞出来,不满至极,立刻爆发出一声大哭!
"啊?!"盗跖慌了,赶紧把他往衣襟里一塞,"你这小东西!别哭啊你!"
闷声哭的越来越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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