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给他的礼物呀。”桑陌的手指划过南风的脸,空华听到他的轻笑,“还有什么比天下更贵重?连皇位都是你给的,他能回报你什么呢?这个计划你很早就开始盘算了,连我都是他登基那天才知道。”
细细想来,其实也不奇怪。则昕或许不是最出色的皇子,可他是庆帝最喜爱的儿子。同样为龙子,光凭这一点,彼此的处境就是天差地别。那边是富丽堂皇的宫室,这边是寒风萧萧的冷宫;那边是万千宠爱,这边是无人问津。可则昕不娇纵不高傲不盛气凌人,生就一副好性子。众兄弟都不理你,他笑吟吟叫你一声皇弟;只有他肯在太傅责罚时替你开脱;只有他会记得出游时叫上你,替你在庆帝面前讨一份应有的赏赐……则昕亲和,则昕温柔,则昕善良,更重要的是,则昕仁慈。他不争权不夺利,不拉拢朝臣不结朋营党。藏污纳垢的官场里,谁都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只有毫无心计的则昕皎洁干净,好似佛祖跟前的一朵白莲花。而这些恰恰前是你四皇子则昀从来都没有的。
起初想要父皇对他的宠爱,后来是他的好脾气,再后来就是他的人、他的心。yù_wàng总是这样步步升级,直至完全将人吞噬。对于毫无准备的则昕而言,朝堂之上除了将他一手扶植的你,他还能依靠谁?楚则昀,你从来没有像那时那样得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毫无预兆地,桑陌忽然回过头,空华看到他凌乱的妆容下不断抽动的嘴角,“你一直说你要天下,我帮你。可你呢?你要的从来就不是天下!”
梓曦死了,刚直不阿的周大人也死了。还有很多人,或被牺牲或被丢弃。到头来,我抛却良知抛却生死换来的天下,于你而言不过是件转手就要送人的礼物。怎能不怨恨?
“因为我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啊。”屋里的烛灯已经烧到了最后,烛光不再明亮,暗沉沉的光线里,桑陌呆呆地坐在床边。他朝着空华的方向抬起头,眼中看的却不是空华。
心口很疼,不喜欢他用自嘲来表露伤心的方式。手里的药瓶是空的,他被咬破的唇边还淌着血,空华想用拇指替他抹去,桑陌偏过头躲开了。他敷在脸上的白粉经过方才一阵混乱已经卸去了大半,依稀露出原本的容貌。确实是一张俊秀的脸,没有了刻意描画出的妩媚和明丽,更多了几分英气。
空华想努力回忆起是否记忆中有这样一张面孔,桑陌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扭头躲进了阴影里:“反正你不记得。”
烛灯终于燃烧殆尽,几抹微光投射到屋子里,天色已经发亮。空华跨前一步,想要说什么,桑陌截住了他的话头:“你放心吧,再过一阵,刑天就会现世。我不敢诓你的。”口气依旧疏离,带着刻意的讨好。
不知道从前是怎样的心态,空华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无奈,千百年来第一次想为一个人做什么却屡遭拒绝。
第十章(上)
虽然本朝天子已将都城回迁北方,但是城中依旧车如流马如龙,不减当年的繁华兴盛。妆妃高高坐在某家酒肆屋顶的翘角飞檐之上,脚着一双高墙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所幸底下来来往往的凡人看不见她,否则又要横生一段波折。
“现在时兴的衣裳还没有我们那时候好看,不是淡蓝的就是浅黄的,哪里漂亮了?”时光一晃三百年,她还穿着她的紧身襦袄青罗衣,出门时不忘戴一顶幂縭,额上贴一抹芙蓉印,颊边画一道晚霞红,好艳色,好华丽,十足的富贵做派。可世间女子却早换了装扮,尚素,尚雅,盘花钮一直扣到下巴底,笑不露齿,行不露裾,举止端庄得好似一尊尊瓷娃娃。
“那时候,论穿着,论打扮,谁比得过我和我妹妹?李妃那个贱人不服,挖空了心思翻花样,陛下赏她根碧玉簪就得意成那样,早也戴晚也戴,好似谁不知道似的。就她那点姿色,还不如用花黄把脸贴没了呢!”忆起往昔的宫中事,她总是有满腹的话说。不过是些后妃间争风吃醋的琐碎事,偏她还记得清楚,“真的,她那打扮起来的模样,比楼底下这些人还不如呢。”
桑陌好笑道:“你想换了这身衣裳就换吧。”
女人马上睁圆了眼睛辨白:“我可没说过。”
桑陌指了指街对面:“你刚去过对面那个裁缝铺子,我看到了。”比她早来一步,恰好撞上。女子的爱美之心总是来得强烈,何况眼前这位以容貌著称的前朝丽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猴崽子!”妆妃的脸红了一红,娇嗔地觑了桑陌一眼,转而又为难道,“我……我怕三郎他认不出我。”
“不会的。他看到你就一定会像当年那样喜欢你。”桑陌上下打量着她,女子螓首微低,双颊绯红,不胜娇羞的模样好似一朵水莲花。正恍神的时候,只听妆妃道:“我觉得,我从前一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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