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至此,又是叹了好几声。
静寂了好些时候,沈琼华缓稳了心神,看着温言水波不兴的神色,不由问道,“你倒是安稳,你不怕?”
温言淡淡回了句,“不怕。”
他有什么可怕的,他见过比之更为狰狞血腥的场景。那时候小师妹哭着叫喊不要再看那样的酷刑,师父却不曾应允,他让他们看着那些人的下场,音色像是在千年寒冰里浸过一样冷,“夏侯昭所作所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份从旁协助,血肉长在他们身上多是浪费,不如剐了。”
萧怀眠本是妄为肆意的性子,那时更是喜怒无常,后来淡然了心性,满满的慈父模样,大概是从小师妹哭着闹他,说“先生就不会这样做,先生要生你的气的。”那刻起始的吧。
袖口处被人轻轻拉扯了下,温言回过神,听见一脸期待的沈琼华问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我同去扬州。我一路护着你,到了扬州你自去偎红倚翠。”
温言才从往事中抽离,见着眼前的毒门之人,心间简直厌烦至极,便起身出了山洞。
夜色已淡,天边隐隐微亮,晓寒疏风淡去他身上的暖热,头脑神智也随之清明许多——那个沈琼华满心的心思都挂在脸上,一眼就瞧得清清楚楚,放毒手法生疏,毒物颜色太过,该是个毒门新人,十年前的事本与他无关。他急着与人同行,应是真的惊骇到了,有人结伴,于他而言,多少是慰藉。
身后轻微的声响传来,是沈琼华递了大氅过来。
“你不愿同我一起走那就罢了。”
“到了扬州,你我各行各路。”
沈琼华楞了一下,立刻欢呼着大声应道,“好!”又匆匆将手里的大氅交到温言手上,继而拽出了自己的包裹,“里面有干粮,你先吃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果子可以采。”
沈琼华抱着寥寥几颗果子回来的时候,温言正靠坐在山洞口等他。火上架着半块烤热的饼,正散发着面香味。
“过来吃些。我去找逐影。”
沈琼华走过去拿了饼啃了两口,对着温言笑笑,“我去吧,我方才见着它了。”说罢,叼住手里的饼,将果子细细包好与干粮放到一起。
温言闭了闭眼,这笑容不可多看,惑乱心智。
睁开眼时,沈琼华已急急地去唤早早醒来玩耍得不亦乐乎的逐影。
温言起身去熄了火堆,收拾妥当出了山洞却见不远处沈琼华拽着缰绳,与逐影僵持。逐影一步不肯走,沈琼华一手拽着缰绳与它较劲。逐影大概是记恨着他昨日里要将它顺走,大力甩了甩头,立起身子嘶鸣一声,沈琼华便摔了个结结实实。
逐影颠着小步奔到温言身侧,蹭了蹭他的肩头。
温言淡漠着将马头推开,“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乖巧。”
不远处的沈琼华爬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袍摆,一脸憋屈地走了过来。
温言看着他,暗忖当年火云对毒门的击压竟致使其英才凋零到了此般地步——这样笨手笨脚的人也能入了夏侯昭的眼,得他收在门下。
沈琼华颇为忌惮逐影,隔了几步对温言控诉道,“你这马欺生。”
“它有些怕你。”
沈琼华惊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人也太过护短了,那马都这样欺负人了,他竟然说它是怕他。
温言翻身上马,伸了手去拽了沈琼华上去,抖开那件大氅圈住了他。
沈琼华有些动容,却仍是要问那马怕他什么,话未出口便被瞬起的寒风顶了回去。他将半张脸缩在大氅里,暗想着这马任性妄为,可跑起来当真是如风如电。
午时,两人一马歇在了一处寒溪旁。路是按着沈琼华指的来走的,尽是些乡间野径,人迹寥寥炊烟寂寂,衬着寒春未繁的景,真让人觉得暖春是永不会来了。
沈琼华翻出果子去溪水里洗了洗,又细致地挑了几个品相好的给了温言。温言捏着冰冰凉凉的果子,看着沈琼华僵红的手指,问道,“这样一路风餐露宿地去扬州?”
沈琼华一脸“果真是娇养的贵公子”的神色,“难不成住到明堂堂的客栈?你这满身锦绣说不定会被抢个干干净净。各方势力都赶着去扬州,客栈里肯定很多凶神恶煞,你忘了那刀客了?”
“你不是说护着我?”
沈琼华顿了一下,“当然护着你。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能不厮打就尽量避着吧,”又看了看温言所着莲灰锦衣,问他,“你就没有一件朴素些的衣裳?”
温言咬着手中的果子,“这件就是。”
沈琼华被梗得不知如何接话,却见温言嚼了两下便不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
第4章 第 4 章
温言性淡凝敛,对着不相熟的人便又淡上几分,此时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抽了半截太阿出来削下半块青果给了沈琼华,“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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