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志看向他,笑了起来:“你懂了。”
周闻谨懂了。明光虽然是佛子,也是凡人,他大圣大慈,甘为天下苍生殉,因为他懂每一个苍生,他真听、真看、真感觉,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皆在他心中,而苍生之中,怎么会不包括司马罡?
或许情愫并未挑明,或许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明光对得起了全天下,却独独对不起那个下雪天亲手为他围上大氅看似冷面心却热软的青年道士。所以在最后那一刻,明光对生死并未完全超脱,司马罡是最后那一根牵住他的发自红尘的线,是以周远志将那句戏谑的话语说得满口苦涩,是以他叠那件大氅便想到了友人看到自己遗物时候的痛楚以至于叠得乱七八糟,他感同身受,感到了司马罡得知他死讯后的那股痛,所以他怕了,怕到不敢放手,怕到速速逃离,怕到必须要自己抓住自己的手,一人分裂出了两个人格,要用那个圣洁慈悲的佛子来强行制止那个普普通通爱笑爱闹的小和尚造反,就为了怕他会真的丢了苍生,杀出牢去。
“你把明光演成了你自己,无论何时你的身边都有一双眼睛在看你,那双眼睛不容许你有半分的差池,所以你的明光为苍生殉死没有犹豫,甚至可以安安定定地折叠完那件对他意义非凡的大氅,然后毫不犹豫地放手。你啊,你说你想让明光更像个凡人,可你却生生把他演成了一个薄情的神,就像你把自己逼成了现在这样。”
风吹起,感到脸上凉意的时候,周闻谨茫然地伸出手擦拭了一把,随后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滴发了愣。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又将手凑到嘴边,舔了一下,咸的,是泪。
他有多久,不曾哭过了?父母闹离婚的时候不敢哭,是因为怕被抛弃;在外婆家的时候不敢哭,是因为怕老人担心;独自求学的时候不敢哭,是因为有很多人依赖他,他要做一个出色的人;进入演艺圈、在演艺圈摸爬滚打,遇到了这样那样的事,他都没有哭泣,哪怕是被许天衍冤枉得狠了,也只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已经忘了人有哭泣这种情绪,尽管在镜头前,他可以说哭就哭,可在现实中,他成了“只有笑容”的周闻谨,直到贺西漳出事。
周闻谨怎么会完全猜不出贺西漳在做什么,他只是以为自己不乱想、不乱说、好好工作,不给贺西漳添乱,每晚只打一个电话就能换来贺西漳的平平安安,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和“看不见的神”——生活一直在做的交换,结果呢?结果他看到了贺西漳浑身裹满纱布,吊着胳膊和腿,满脸苍白,脸上还还带着血迹的样子。周闻谨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想生气,气的却是自己,他觉得难受,可却不知该怎么排遣这种难受,因此只能转身逃走。
周闻谨已经忘了,他是有哭这个权利的。
他把自己的情绪牢牢关在心里,强迫自己正常生活,却忘了情绪没有发泄的渠道,终究会以别种形式爆发出来,面试那天柳恒澈的话,柳恒澈对贺西漳的批评终于压断了他紧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使得他做出了不明智的冲动行为。
“对不起,周老师。”周闻谨擦着自己的眼泪,泪水却越流越多,像是要把这二十多年来积压的泪全都流尽,周闻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能哭。
“你有什么错呢,别说抱歉了,”周远志伸手搂住了周闻谨,“把你的脚放到凡人的土地上来吧,孩子。”
等周闻谨好容易止住了泪的时候,周远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了过去。
“这是……”
“如果你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如果你还有意愿想要加入这个剧组,拿上这张火车票,到我给你的这个地址去。”周远志说,“这里的军训本来就没安排你参加,你的训练营在那里。”
周闻谨惊讶无比,他激动地接过周远志手里的票,说:“我去!我一定去,周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教诲和期盼!”周闻谨跳起来,冲着周远志深深鞠躬,然后飞快地跑走。跑出去五十米却又折了回来。
“周、周老师,”周闻谨为难道,“这票子是昨天的……”
周远志:“……”
周远志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传来了一个悠扬动听的男声:“远志,你找我吗,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正在想你呢,唉,那群小兔崽子太不好玩了。”
周远志深吸了口气,咆哮:“柳恒澈,你怎么买的票,知不知道耽误我多少事!!!!!”
从这天起,周闻谨眼里周远志的偶像光环也跟着消失了,他的双脚也一样踏在了这片红尘黑土之上。
第111章 新生
时光飞逝,当又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柳恒澈与周远志的“永远清澈工作室”终于出了第一张他们筹备了半年的作品的海报,那是一张引起了很大轰动的宣发图,因为前期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以至于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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