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还了服装,然后归队了。成才含混着打发了许三多,坐在病房,脑子里乱成一团。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汗吹了风的缘故,成才又发起了高烧。晚上许三多来找成才去看演出的时候,成才正在输液。许三多本想留下来陪成才,成才死活不干。许三多保证自己看了演出一定回来汇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病房里能走动的也都走了,成才一个人坐在安静下来的病房里想着吴哲,眼前尽是吴哲扮了女装的样子。
特训那三个月,成才和吴哲住在同一间宿舍,吴哲背心裤衩的样子成才见得多了,澡堂里大家甚至还裸裎相见过。反正都是男人,成才从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成才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吴哲长得俊俏,最难得的是,吴哲的俊俏里带着儒雅,所以在粗犷的军营里显得那么一枝独秀。不过成才从来只当吴哲是战友,是朋友,对这些也没有特别在意过。
但成才万万没想到的是,吴哲反串女装的样子居然那么……那么妖娆。
成才想起小时候,有一次附近的大湖乡唱戏,听说还是名角儿送戏下乡,所以下榕树能去的都去了。看完戏回来,成才他们一帮小孩子不乐意跟着大人规规矩矩地走,一路上都又跑又跳地撒欢,只有许三多跟在后面闷声不响。
成才觉得许三多太闷,随口问了几句:“三呆子,戏好看不?那名角儿漂亮吧?”许三多咧开嘴乐了:“好看!真好看!戏里的那个小姐漂亮得就像梦中的仙女一样!”
梦中的仙女?成才心动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舞着树棍学武将打仗的大毛二毛就怪声怪气地叫起来:“三呆子做梦想媳妇哩——”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成才虽然觉得许三多一张笑脸变成了哭脸有点可怜,但也不好意思帮许三多说话,只能跟着也哄了几声。
成才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想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只是,自己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真的觉得“她”美得不像真人,也许……也许就像梦中的仙女吧。
仙女,吴哲……成才苦笑了一下,亏自己还一直对自己的视力引以为傲,那一刻怎么就没认出吴哲呢?吴哲也真是的,没事扮什么女装嘛,还说什么反串……不对,吴哲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ta妈妈去世了。自己那时应该好好安慰吴哲的,可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迟钝呢?简直变成了三呆子似的。
成才正一个人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来巡查的一位护士一进门就叫起来:“同志,你的药水早打完了怎么不叫一声?看,都回血了!”另一位护士格格地笑:“想文工团想傻了吧?”成才只好笑笑。护士帮成才拔了针头,又测了测体温,笑着说:“可以走了,快去看演出吧。”
成才走出了病房,以前一直盼着的文工团此刻却没有一点吸引力,那边传来的人声音乐声反而让他觉得心烦。成才向反方向漫步走去,一直走到一个悄无人声的角落才住了脚。
心里既好像轻飘飘地没有着落,又好像重重地坠着透不过气——成才二十四岁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了一个想忘也忘不掉的“女人”的身影,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五
成才到底也没赶上演习的最后一个阶段。出院时,成才打电话到a大队,刚结束演习的袁朗正忙着演习的收尾工作,听成才说想回五班看看就爽快地答应了。
成才回到702团部时已经接近黄昏。702团去参加演习了,大部队还没有回来,只有少数士兵在团部留守,平时热火朝天人来人往的军营现在格外清静。
成才想,去了老a以后就难得回来了,不如就趁现在没人,回七连好好看看。于是成才特意绕到七连,在七连的营房外走了一圈,最后在自己以前的七班宿舍窗下停住了脚。
七连看上去什么都没变,连窗户后的窗帘都没换过,以前的战友,甚至以前的自己好像都会随时兴高采烈地推开窗探出头来。“年少轻狂,幸福时光”——成才久久地看着自己生活过两年的地方,想起许三多告诉自己的高城说过的这句话,鼻子一阵发酸。
这时,成才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两名纠察见成才在这里站了很久,所以走过来查问。成才一边掏出证件递过去一边解释:“我原来是七连的兵,这次回来顺便看看。”
纠察看了看成才的证件,没什么问题,正要把证件还给成才,却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人又凑在一起研究那本证件,还用一种成才看不明白的目光打量着成才。
成才正奇怪,纠察已经双手把证件递了回来。等他们走开后,成才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压低的声音:“……草原……枪王……”成才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回红三连报到后不久就到了晚饭时间,成才跟着三连留守的战友一起去食堂。食堂里人不多,成才一进去就有人看过来,还有人装作打饭的样子故意从成才身边走过。三连的战友兴奋地小声说:“五班长,大家都在看你呢。全团都知道,你那枪法可神了,你可真给咱三连长脸!”
成才笑笑,埋头吃饭,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刚被踢出老a的时候。
那时成才刚回到红三连,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连红三连的战友也当成才是透明的一样。还有一些话总是有意无意地送到成才耳边:“被老a踢出来了。”“他能踢了钢七连,人家老a就不能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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