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径自在他对面坐下,把扇子放在桌上, 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风采,使得整个人与以前比起来显得不一样了, 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白净的面皮, 尖削的下巴,男生女相, 然而就是那一点点不同, 让人在与他对视的时候,不会那样轻易地就想到轻亵。
大概是他眼中多了一些坚定吧,以前他是无根的浮萍,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带着钩子,时刻都像在掂量着自己能卖到什么样的价钱。现在他眼里的钩子没了, 人也有了自尊。林铭玉想, 今儿是会有收获了。
“小二,给我再上一壶茶。”林铭玉看着秦钟,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秦钟笑得更深了一些:“我先去了府衙, 见过了姜将军,再想知道你们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姜山渡知道林铭玉在查周守和,这就是承认,周守和与姜山渡确实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忠顺王要放弃你了?所以,你找上与姜山渡素来有些龃龉的周守和。周守和是忠顺王用来牵制我们注意力的暗棋,你既然知道我在盯着他,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
“呵呵,铭玉,我一直觉得你虽然喜欢说些场面话,但心里很明白。从前在贾府,你是如此,如今,更甚从前了。你既然猜到了,我就直说罢。”
秦钟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住,
“我来这里,是奉了忠顺王的命令,来送一封信。说是护送我的人,却看管我极言,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我心里知道不妙,便借机偷偷拆了这封信,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秦钟苦笑了一声,却也没有等林铭玉的回答,接着道:“那是一张白纸,什么内容也没有,我反复查看,终于确定,王爷交给我的,就是这个空白的密信。既然是空白的,何必让我这样大张旗鼓的跑一趟?我知道的东西太多,先涂硕出事之时,我在他身边却未能为他做任何事,我想,这一点也是王爷恼怒我的原因之一。我心里害怕,到了弋阳之后,随着那些人入了府衙,见到姜山渡。这个傻瓜,他一点都不知道王爷送我来有何用意,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以为我是王爷府的……,不敢怠慢我,却也轻视我,远远把我供起来。我留神观察府衙的动静,相尽办法与人结交。好在,我入了府衙,王爷派来人看守我就松懈了些,许是知道我是一个弃子,也不大管我了。”
“忠顺王要舍弃姜山渡了?”
秦钟道:“不错。两个互相不知道对方意图的人放在一起,这种没有目的的事情王爷怎么会花这个心思。我在府衙里下了功夫,终于知道他们的谋划。姜山渡接到密令,要尽力拖延你们把粮草运送到前线的时间,因不伤人命,不抢夺粮草,大不了事发也是不尽职守的罪责,王爷再从中周旋,总能保他性命。因而姜山渡便听命行事,又怕你们很快发现,便在府衙内故作悬殊,把周守和推出来,让你们以为可以从他身上查出什么,最后把盆子扣在先义忠亲王头上。我知道之后,马上想法子接触周守和,又想到凭你的聪明,许是能从我与他的接触,察觉到他的真实立场。”
林铭玉一面听一面思索,这时问道:“那你是否知道,忠顺王让姜山渡拖住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城外发生了什么?”
秦钟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这些我也在查探,只是,我能知道这份密令已经是侥幸,周守和知道的东西也并不多,只是,他说过,姜山渡手上,还有另一只暗藏的人马。”
林铭玉精神一震,忙道:“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人在哪里?”
秦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并不回答。林铭玉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秦钟既然来找,必然是有所要求,自己哪能光享受对方提供的信息,不付出等值的代价呢。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一条退路?”林铭玉道。
秦钟低了头,手指在扇身上缓缓搓动,然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林铭玉道:“不,不是我一个人,是两个人,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承诺,保住两个人的性命。”
“你跟周守和,你们两个……”林铭玉明白了。
秦钟笑起来,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种羞涩的柔和,他时常羞涩,白皙的脸上淡淡的红晕,让人瞧着就觉得怜惜,但那些时候的羞涩都是假的,是他谋生的工具,只有此时,此刻,在一个知道自己过往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爱上了另一个人,这种拥有心爱之人的羞涩,才是他真正发自心底的感情。
“他没有做过丧尽天良的坏事,他没有家人,是忠顺王府的老探子收留了他,后来,那人死了,就把职位传给了他。弋阳离京都远,王爷平时很少顾问,他做的事情,就是帮着王爷派过来的人做军士名册,利用军中最容易出的空饷的纰漏,抹去一些人的存在。这些事,若是奏报上去,他脱不开一个死罪,但他从未杀过不该杀的人。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要你保我二人平安,只要从这件事里脱身,往后,我绝不会麻烦你。”
林铭玉想了想,问道:“你怎么就笃定我能保住你们,毕竟,我现在自身难保。”
“呵呵……”秦钟笑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看见你身上的墨玉章,我听王爷不小心说过,有这枚印章的人,身后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所以,你一定能帮我。”
林铭玉面上不动声色,心内却是大惊。从前秦钟总是对他逢迎亲近,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疑惑,原来根子在这里。自离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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