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漫漫长夜即将过去。
骏马载着两人从林中走出,脚下的山道经过村民积年累月的踩踏,比山林里平坦很多。云随风按照曲清商指点的路线,催马快步前行,片刻后便看到了一户农家小院。他在篱笆门前停住,跳下马,又转头看了看马背。
曲清商失了他这个依凭,上身无力地晃了晃,整个人便往一边歪去。云随风几乎是本能一般地伸手,扶着他靠着篱笆站稳。
单薄的黑衫浸了血又风干,硬得连折都折不弯。云随风低头看了看插在他肩胛上的箭矢,那半截箭杆的断口平滑,是被人用剑削断的。
师叔。云随风心头又是一痛。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哀恸的感情,却看见曲清商略喘了片刻,便直接推开篱笆走进院里。
“喂,你——”
“这种没锁的篱笆,不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曲清商似乎轻笑了一声,“反正我是恶贼,小郎君要不要进来?”
云随风听他又开始胡搅蛮缠,也不做声,默默地跟了进去,反手将院门关上。曲清商抬手叩门,片刻之后,屋里亮起烛火。一个老汉举着烛台打开屋门,警惕地朝外张望:“你们是——”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二人身上血迹的刹那,变得恐惧而慌乱,用力想要关门,却被曲清商伸手卡住。云随风看这人的反应,生怕别生枝节,就想拉曲清商离开。却不曾想,那人竟反握了他的手,朝那老汉躬了躬身:“宋伯,您不认识了么?我是……”他顿了顿,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曲清商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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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客路苦思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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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随风还在讶异于他的话,而那老汉颤颤巍巍地举起烛台望着曲清商的脸,忽然拉开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高喊:“小恩公!”
未待两人反应,老汉又转头向屋里喊道:“小柱子!小柱子!”
过了一会儿,内间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身穿粗布中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模糊地咕哝:“太公,什么事……?”
“快给恩公磕头!”老汉一把拽了孙子的手腕,拉他一道跪了下来。
少年眯着眼睛抬头望向门口的两人,被他们满身的血迹吓得一个激灵,跪在那里惶然不知所措。
“小柱子,这是你小恩公!”
听到老汉的大喝,少年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慌忙向曲清商磕了个头,直起身时满脸欢欣,唤道:“小哥哥!”
一老一少二人行此大礼,云随风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曲清商却没什么反应,垂目看了少年一眼,不知是笑是叹,只轻声道:“小柱子长大了。”
老汉使劲点头:“哎,小柱子十五啦!”
“都十年了……”曲清商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视线开始在简陋的屋里梭巡,“麦穗呢?”
“在!在里面!小恩公快请进!”老汉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的烛火摇摇晃晃。
曲清商牵了云随风的手走进屋,嗓音沙哑:“我们路过这里,借宿一晚,请宋伯烧些开水,准备干净的布巾,再拿些酒来。”
老汉点头如捣蒜,扯着孙子去忙活了。曲清商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都靠在了对方的身上。云随风有些不自在,想推开他,转头却见曲清商当真是强弩之末了,才扶了他走进狭窄的房间。
才刚一踏进门,曲清商便脱力地坐在了地上。云随风借着粗糙木桌上的烛火环顾房间,土炕上两人的薄被凌乱,角落里有一团麦色的绒毛,看上去像一块坐垫。
忽然,那团绒毛动了动,竖起两只三角形的耳朵,一对绿莹莹的眼睛瞅向两人。
原来那是一只花猫。
“麦穗,过来。”曲清商轻声唤道。
名为“麦穗”的花猫警惕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方才从炕上跳下,步履轻盈得没有半点声响。它走到曲清商身边,在他身上嗅了半晌,终于试探性地喵了一声。云随风注意到这是一只黄白花的猫,个头很大,体态有些迟缓,大约已经很老了。曲清商伸出右手,揉了揉它的脑袋。麦穗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长长的尾巴也立了起来。
曲清商笑了,云随风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自相遇以来,曲清商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或轻浮、或狂妄、或妖媚、或阴毒,总是令人不寒而栗;可他此时笑得忱挚,像一个刚刚拿到心爱玩物的孩子,眼中映着屋中烛火橘色的暖光,一如麦穗身上的绒毛。
“麦穗也长大了……”曲清商的轻语半是亲切半是喟叹。只着了一件单薄黑衣的男子盘膝坐在地上,染了半身的血迹在烛光下隐隐可见,赤脚尽是泥土和划痕,手上也沾满了干涸的血,黄白的老猫不断地用脸蹭着他的手,亲密无间,构成一幅既幸福又异样的图景。
云随风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怔,直到老汉的声音传来:“小恩公,东西给您备齐了。”他回过神,从老汉的手里接过水盆和冒热气的水壶。小柱子抱着个酒坛,弯腰放在地上,又仰头看了看曲清商,开口道:“小哥哥,你受伤了,痛不痛?”
“无妨,”曲清商抚着麦穗后颈的毛,对两人道,“我们要处理一下伤口,二位还是把麦穗抱走罢。”
小柱子愣愣地点点头,麦穗却好似很不情愿,挂在少年的怀里使劲挣扎,祖孙带着花猫出了屋,掩上门离去。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掩上,曲清商拘起一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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