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等待的期间,足够古玩城的内部装修。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没一处错节,没一处脱轨,丁汉白和纪慎语见天夜里躺上床,除了亲热便是翻黄历,要选个开业的黄道吉日。
天热了,蚊子还没来,蝉开始叫了。
风扇还没开,凉茶先泡了。
二环别墅区,餐厅亮着,桌上一壶凉茶,正二堂会审。丁延寿木头似的,只听,姜漱柳妈似的,问:“吃顿饭觉得怎么样?他吧唧嘴吗?吃姜吗?”
丁延寿挑眉:“怎么?你们姓姜的不能嫁给吃姜的?”
对面坐着姜采薇,约会两个小时,回家的拷问估计要半宿。她却顾不上那些,说:“姐,姐夫,我们逛到建宁路,看见那儿开了个古玩城,叫……白玉古玩城。”
丁延寿和姜漱柳一愣,白玉,几乎立刻想到丁汉白,丁汉白也说过筹备开古玩城。但想想而已,都没敢信,倒腾古玩和开古玩城千差万别,那混账才二十一,疯啦?
姜采薇说:“装修工人完活儿出来,我问了一嘴,他们说……老板姓丁。”
丁延寿急道:“小姨子,你能不能别大喘气?!”
姜采薇说:“下礼拜六,开业。”
这一下子,倒计时的人多了好几个。礼拜六,礼拜六……那天晴不晴,气温升到几度,各种操心。而那精明顶天的丁老板刚从博物馆出来,手里拿着方尊的检测报告。
真品,价值上百万,他签了捐献同意书。
但他有个要求,就是下礼拜六上交。
万事俱备,每一天数着,向来稳重内向的纪慎语也成了烧包货,在学校对同学宣传,在玉销记对顾客宣传,这寥寥数天说的话比过去十七年都多。
日子终于到了,好大的阵仗,建宁路的宽阔程度可媲美迎春大道,然而无论首尾都能听见开业的动静。张灯结彩,张的是琉璃灯汉宫灯,结的是斗彩粉彩唐三彩,这一出布置别出心裁,全是古玩元素,叫围观的大众堵得水泄不通。
从前在玳瑁扎根的行家全来了,市里大大小小流动的卖主也都心旌摇晃,进了这古玩城,铺货都能一并解决,何况是能烧制顶级精品的水准。大门口,陆续送来的花篮一字排开,各个有名有姓,全是圈里的尖子。
这还不算,俗话说神仙难断寸玉,丁汉白居然弄了一出现场赌石,未开的翡翠毛料,擦切之后抽奖。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摩拳擦掌。
角落里,纪慎语扶着张斯年,嘴不停,讲那次去赤峰赌石的情状。张斯年烦道:“你是不是傻子?他风风光光当丁老板,有人恭维你一句纪老板吗?没有的话,你满足什么?”
纪慎语说:“可丁老板是我的。”
张斯年气道:“伤风败俗,别跟我眼前晃!”
纪慎语当真松开手,一指:“那我走了,叫你亲儿子陪你吧。”
车停得满当,又来一辆,张寅和文物局的局长下来,同行的还有博物馆负责人。丁汉白笑脸相迎,重头戏到了,今天开业,他要当着所有人交付那价值百万的方尊。
做生意嘛,开头想点子,想到后筹钱,筹够钱立即办,办好又要琢磨生意,一环套一环。现在古玩城已经开张,之后的生意如何还未知,所以他要在今天献宝,先挣个名声大噪。
张斯年远远瞧着,啐一声:“真他娘鸡贼!”却止不住心绪震动,那折磨他的宝贝就要送走了,托这徒弟的福,他就要得解脱了。
各大官方单位领导在场,那方尊亮出来,展示、交接,宣布正式收藏进博物馆。丁汉白赚够面子,这古玩城也出尽风头。他一望,于人头攒动中晃见熟悉身影,顷刻找不到了。
仪式办完人们全涌入楼内,做早不做晚,这市里一家古玩城正式落成。如此热闹一天,来往顾客络绎不绝,任谁都觉得新鲜。纪慎语窝在老板的办公室读书,美不滋儿,又想给纪芳许和梁鹤乘烧纸。
路对面,姜漱柳挽着丁延寿,遥遥望着,哪怕亲眼看见仍觉得难以置信。姜漱柳上车等,丁延寿过马路,趁人少端详端详那气派的楼门。
他立在汉宫灯下,纱面上画的是昭君出塞,笔力人形能看出是丁汉白的作品。再瞧竖屏,上面的斗彩花瓶精致繁杂,是纪慎语的手笔。正看着,踱来一抽烟的老头,半瞎,哼着京戏。
张斯年只当丁延寿是路过的,替徒弟招呼:“怎么不进去逛逛,开业正热闹。”
丁延寿说:“听说这古玩城的老板才二十一。”
张斯年应:“是啊,没错。老板二十一,跟老板搭伙的才十七。”
丁延寿惊道:“这像话吗?你说这像话吗?!”
张斯年说:“你不能只看岁数,看一个人,得横向纵向看全面了。他的确不是四十一、五十一,可这大街上多少中年人庸碌了半辈子?”掸掸烟灰,吹吹白烟,“实不相瞒,那老板原本是学雕刻的,只会爬的时候就握刻刀了,你敢让你家小孩儿那样?”
丁延寿没说话,他倒是真敢。
张斯年又说:“他那二十一的手比你这五十岁的茧子都多——”一低头,瞧见对方的手,“呦呵,你干什么工作的,这么厚的茧子?”
丁延寿答:“干施工队的。”他心不在焉,有些恍惚,丁汉白和纪慎语都一样,只会爬就握刻刀了,留着口水时就拿笔学画了,别的孩子在玩儿,他们在学艺,受的苦遭的罪,不过是被此刻风光掩住而已。
张斯年要进去了,临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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