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应自己。
他不过喊了两声,便不再喊了。
像段惊蛰那般聪明人,就算是不需要忙于在武林人面前伪装做戏,也定是不愿节外生枝,来这里看自己。
他只会在确保自己不会逃出的情况下,在需要宰杀的时候再来寻自己。
邱灵赋这么揣测着,便小心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又冷又饿,此时只想要凭空摸出一把剑,或是摸到阿魄的手。
段惊蛰说得没错。
邱灵赋想要做什么,段惊蛰很清楚,但段惊蛰要做什么,邱灵赋却是一概不知。
他要对一个死人复仇,那么这就要知道这个死人想要做什么。
段仲思将白家这么多人口杀害了,就是为了要一个秘密。但段惊蛰不也是想要这个秘密吗?
一个关于花草百毒的秘密,父子俩都要,那便是要做截然不同的事了。
邱灵赋无法继续深想,因为他知道的本来就不多。
邱灵赋觉得冷,便把自己浑身缩了起来,一旦没有了剑,没有了伺候他的人,没有了用嘴余地,他便和什么也不会的富家少爷没什么两样,只能等死。
不,不能等死。
邱灵赋又赶紧爬起来,他在地上细细摸索着,企图摸索出一块石子或一把干草,好让自己隔着东西触摸那堵石门。
可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连一片拇指大小的石子都没有。
他又在身上摸索着那些神奇妙药,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去了。
邱灵赋心中只感到绝望:这段惊蛰对困住狐狸的法子,真算是一清二楚!
可邱灵赋心中又一动,他将衣摆撕下一块,隔着布往那石门摸去。
小心翼翼地隔着布料移动着手,可他却始终摸不到这门缝究竟在哪。摸着摸着便没了耐心,只能朝那门重重拍去,又用腿脚狠狠踢踹着。
那石门怦怦作响,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荡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有人吗?有人吗?”邱灵赋朝那门之外大喊。
没有人回应。
忽然间,他听到就在这狭窄的石室中发出一点异响。
“谁?”
邱灵赋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石室自己方才已经摸索了一圈,不过三丈长宽,这里怎么会有人?这么近的距离,又怎么没让自己发现?
“谁?你是谁?”邱灵赋一动不动。他忽然想到自己是被一阵寒风惊醒,既然有风,那自己苏醒前,门一定是开着的。
“你是段惊蛰?还是孔汀?”邱灵赋强迫着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但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这石室中回荡。
邱灵赋又小心道:“你是白还谱?”
白还谱就在这座山上,他还没死,这是娘告诉阿魄的。
这么近距离却不被自己发现的人,一定武功高深,这人极有可能是白还谱。
“你,是饭酒老儿?”
苍老又低沉的嗓音,在这黑暗中像是摩挲着沙子的脚步。
邱灵赋听见了人声,又惊又喜。比起独自一人,他更喜欢身边有别人,因为邱灵赋擅长利用别人,而不是利用自己。
只是这人为何会猜他是饭酒老儿?
邱灵赋只觉得奇怪,可他又小心问道:“你是白还谱?”
那声音道:“如果我是白还谱,你应该称我为白老前辈,而不是直呼其名。”
邱灵赋问:“那么你是吗?”
“我不是。”
他是,他一定是。
这人让邱灵赋有一种熟悉感,与阿魄给他的感觉很相似,他觉得这种熟悉感与血缘有关。
他说话的节奏很平缓,如果要用这种嗓音念书,一定让人困倦得打瞌睡。这种语调,一定是心境很平和的人才说得出来。
心境若充斥着yù_wàng,说起话来一定是又急又快,恨不得把敷衍铺设的前词吐干净了,迫不及待露出罪恶的嘴脸,露出嘴脸后,还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就算是真的有心思沉下语速,那气息或眼神中一定是带着兴奋的。
那人心境既然是平和的,便与阿魄相似,邱灵赋便没那么害怕。
但邱灵赋也知道,独居多年的老人的性子都很怪。
他只问道:“段惊蛰把你捉来这里?”
“捉来?你是被他捉来的?”
“你不是?”
那老人的声音让人想到枯叶被踩碎,平静而沙哑:“我不是,我是来这里歇息的。”
邱灵赋道:“能自由进出才叫歇息,不能自由进出的是囚禁。”
那老人道:“你被囚禁了,而我是在这里歇息。”
邱灵赋恬不知耻:“我也想在这里歇息。”
那老人缓缓道:“不行。我最讨厌不守职责的人。”
邱灵赋不服气:“我哪里不守职责?”
那老人道:“身为说书人,武功不行,还胡说八道。”
邱灵赋只道:“我哪有武功不行?”
他话里轻松,但身体依旧是紧绷着,这一提起武功,他便开始暗暗与那人的武功比较起来。
那人问:“那你是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我现在就是遭了祸。”邱灵赋不以为然,“我是在胡说八道。”
那人并未说话,邱灵赋却接着道:“那你看我这句话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太平镇伍老先生?”
天底下说书人千千万,有哪一个是坚持不去胡说八道的?
若真有这么个人,那便一定是太平镇的伍先生。
一声柴火划开的声音,漆黑的石室破开一盏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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