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离家后,我便就去卧室躺下了。床垫依然柔软,我躺在我日常睡觉的那半边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体的下陷。如同平素习惯的那样,我伸手向右边伸过去,沈思不在,那半边空空荡荡的。我在两米宽的床上横着打了一个滚,心想,床买的太大了,这张床上应该睡着两个人。
应该睡着两个人的床上,只睡着我一个。
外面有人放着音乐,声音很大,我掀开百叶窗,看见对面楼好像有人在办聚会。灯光打的雪亮,人影却被毛玻璃隔得影影绰绰的。只有那个并不如何保真的喇叭尖叫的唱着二十年前流行的歌:“解脱,是承认这是个错……我不应该还不放手……”
那户人家下面,有人从玻璃窗内伸出头来大声叫骂。那股江南人的骂人口气彪了出来,然后又是一通叮叮咣咣的吵架声音。没多久便有警车开进来,拉着警笛。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很长很长,在梦里我变成了一个犯罪的人,被人五花大绑,背上插着块牌子,和那些清装剧里的死囚一样,即将被送往菜市口斩首。我梦见我在围观的人群里看见沈思,沈思挤着那些人,想要靠近我,我也拼命的想伸出手,碰碰他。可是人流太多,路太窄,我们很快就散开了。我在梦里哇的哭出声来,醒来的时候,我的枕头都是湿的。
醒来之后,我便去小区的地下停车库里找他那辆小货车。那实在是一辆太过显眼的小货车,在这一个算得上高档小区的停车场里,它本该显得鸡立鹤群。然而我趿拉着拖鞋,绕着地下停车场走了三圈,也没有看见他那辆车。
沈思不在。
我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沈思不接。
他不接电话。
我就继续打。
打到第12个的时候,沈思屈服了。
“你在哪?”我已经快哭出来了。
“在忙。”然后我听见电话那边,电流“噗”的一小声,电话就断了。
下午,王朝车我去片场的时候,我也无精打采。我不敢去问沈裕沈思去了哪里,尽管我知道如果我问沈裕,沈裕一定找得到。我也不敢再给沈思打电话,我知道他不耐烦的时候,任何人招惹他都是火上浇油的。我想沈思那样理智的人如果冷静几天,也许会回来的。
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我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他最后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沈思是我的。
这种想法给处在绝望边缘的我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到了晚上我上戏的时候,已经能精神抖擞的对戏了。惹得导演连连喊ut,他举着电喇叭一边叹气:“小永,不对!这场戏你死了妈,你应该情绪低缓一点,你这样不对……你词儿念太快了。”
我容光焕发,连连点头。
化妆师过来往我脸上扑粉,盖住我越来越红润的脸。
到了快到散场的时候,我问王朝,我能不能就在剧组安排的酒店房间住几天,我不想回家。
王朝一脸惊诧:“你现在又不想回家了啊!”
我把这一周都要赶早场、台词背不住、化妆时间比较长等等非沈思之外的原因当成挡箭牌。王朝听了也只能答应,说去剧务那边问一下,现在剧组包房还有没有空闲。
剧组当然有空闲,他们似乎都知道赵思阳在我身上的打算。
中午在化妆间化妆的时候,我听人说,赵思阳投了几千万在这个剧里,在我身上花了一千来万,所以我的戏服比女主角的还多那么三四套。
这房间安排看的也是赵思阳的面子,只要赵思阳的钱到位,我就有酒店套房住。
我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
沈思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不慌神是不可能的,我打过几个给他,他不是推脱在忙,就是说有机会再聊。
我躲在剧组厕所又给沈思拨电话的时候,赵思阳的电话先挤了进来。
我立刻就接了。
赵思阳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问:“我听说你进剧组了,很辛苦吧……”
我只好摆出一副资本主义面孔,充满服务精神的笑道:“还好。”
“我今晚想请你吃饭……”他说。
我说好。我正心慌意乱、乌七八糟,吃吃喝喝的应酬正好消磨那些孤独的晚上。
晚上的时候,我都不用跟王朝说,王朝就先替我跟导演请假,他一定早就知道赵思阳晚上请我吃饭的事情。
去的是一家新开的酒店,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还是一式一样的金玉满堂。
红木家具与红木格栅相互辉映,装饰匾额上挂着红色绦络,一旁边桌窄案上放着乾隆时期审美的碎花瓷瓶。
菜单也是金灿灿的让人睁不开眼。
有一道金箔龙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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