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颖全又“哼”了一声,这次是表示不以为然。
陈怀远急了:“日本国内的战争资源已经消耗殆尽,他们不可能又天降奇兵多出一大堆兵力来。现在日军在滇西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支持他们打过怒江。否则这次过江偷袭的不可能只有一个大队。我这次冒险,等放他们过江后才炸桥围剿,不过是想证实我对滇西局势一直以来的猜测,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过江!这个大队只是试探性质,他们并没有后续的一系列过江计划。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现在看来,哪怕真有那两万人,也可以说是他们在滇西所有的兵力了,不可能扑过江来!”
宋颖全被陈怀远说得不吭声了,黄达却道:“所以,军部下令撤回部队,隔江对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吗?”
这下轮到宋颖全给黄达说了:“如果分析得没错,那我们最好派更多的部队过江占据主动,争取更多的缓冲空间,减少东岸的压力。”
黄达显然听进去了,但他想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问题是,这个说法怎么能说服老头子。”
“黄司令长官!”陈怀远催了一声,暗示这种命令你完全能自己下。
黄达摇头:“不行,这种事不能自作主张。”
陈怀远心中不由骂娘,但他也知道黄达那“一切听从校长安排”的风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吧,报告我会去写,但黄司令长官得帮我上报。”
“后来呢?”梁冬哥头也不回地问。
油灯昏黄,只见他正坐在桌前组装一只美式步枪,低着头,手上不停地将摆在桌布上的零部件一样一样组装起来。
陈怀远靠在床头,挠着下巴,一脸苦瓜相:“后来就这样了,这不是在熬报告嘛!”
梁冬哥装好最后一个部件,拿起枪朝着油灯比了比,嘴角不自禁地噙着一丝笑意,又重新开始拆卸:“刚不是挺口若悬河的么,还用熬?”
陈怀远郁闷:“我跟他们那样讲是没问题,跟老头子可不能这么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委座,一开始美国参战了,就热情高涨乐观到我都替他捏把汗。回头小日本节节胜利,而老孙却在野人山折了大半,出师不利,他就缩卵了。一听说对岸有两万日军,说什么都要回撤。”
梁冬哥似乎对陈怀远的话没存什么心思,仍是低着头坐着,兴奋地摆弄手里再次组装好的美式步枪,爱不释手。昏黄的灯光下,修长的手指泛着柔润的光泽,雪白的腕子在袖子里若隐若现。陈怀远在他身后,看着油灯给他整个人都勾勒出了一个金色的轮廓,怔怔出神。
“喜欢吗?”陈怀远撑坐起来,朝着梁冬哥把脖子伸得跟鸭子似的,“我在印度就觉得这门功课有意思,整天摸着那些武器装卸试验的,心情都好了,美国人的武器可当真是厉害。”
“当然喜欢!要不怎么大家都眼馋呢?比起西北那些整个部队都没几杆轻机枪的来,远征军真的是下了血本。”
战争年代爱枪,和平年代爱车,没有一个男人等抵御机械的美和诱惑,梁冬哥也不例外。
“嘿嘿,你要喜欢就送你了,等回头美援来的时候我给咱师争取一些来。”
梁冬哥终于放下枪,扭头朝陈怀远道:“不管八十五军?”
“嗐,八十五军还要我去争?陈赐休早颠儿颠儿地给他外甥准备好了。”
梁冬哥嗤的笑了声,起身把枪在墙上架好。扭头见陈怀远把笔记本放一边,正挣扎着要下地,忙上前去摁住他:“师座别,你要拿什么我去。”
陈怀远不让,他拉了梁冬哥的袖子,不满道:“整天坐着身上一股子霉气,都能养蘑菇了。”
“霉气?才擦过身,哪儿又不舒服了?”梁冬哥顺势在床边坐下,小心地把他的右腿放回床上,又替他捏好被角。
“就是闲得发慌。”
“不写报告?”
陈怀远盯着梁冬哥,抓着他手不放:“写不出。”
梁冬哥感觉手被陈怀远揉捏得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个来回,只得岔开话题:“师座,要是说动了委座,有没有想过谁先过江?”
“当然是预五师了,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陈怀远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建功立业?确定不是被丢在对岸当炮灰么?梁冬哥对蒋没什么好感,但这话也没敢说。两人就这么相对着沉默下来。
陈怀远拽着梁冬哥的手,直起上身往前凑:“冬哥……”
陈怀远越凑越近,梁冬哥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急中生智道:“拿主意的不是还有个美国人?”
陈怀远一顿,随即松开手,朝梁冬哥笑道:“你看我,怎么把那个史迪威给忘了!”
梁冬哥见陈怀远重新拿起笔记本涂涂写写,长舒了口。他起来整理了一下房间,把消炎药和水在床头放好,然后起身离开。
陈怀远哼哼地应了两声,只管埋头狂写,直到听见关门声才停下笔。他抬头看着门板,神情有些失落。
报告递上去没多久,军令部来电说让预五师和二十二师渡江。
但是,陈怀远此时对战局的热衷多过于对蒋个人性格的把握,他显然忘记了蒋介石那朝令夕改没有恒策的毛病。
果不其然,就在预五师渡江后不久,蒋介石就反悔了。他下令封锁怒江与日军对峙,让还在对岸的部队游击日军,自行战斗。
陈怀远在八十五军得到消息,气得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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