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呀,叔,你不带这样吓人的……”
宝祥揪着他耳朵,“你妈妈和妹妹来了,在楼下,去看看吧。”
顾喆像是睡蒙了,反应慢了一拍,后知后觉地穿好衣服,快要下楼时,宝祥拉住他,“你也知道唐叔叔走了,你妈妈心情不好,好好陪陪她。”
顾喆郑重地点点头。
顾喆穿过门廊,幔帘卷起风,拂动不止,飘荡的摇摆不定中,隐约听到哭声,随之印入眼帘,是唐诗诗哭得双眼通红的面容,妹妹搂住着她,低声抽泣,哭得压抑。
顾喆长大了不少,顾贝也是,除了两年前,唐诗诗曾寄过一张顾贝的照片给他,他再没见过,当年年纪还小,但记忆犹新,刻在脑海,他记得妹妹如当年一样,还是,在他爹顾章的棍棒还没沾身,就会哭得稀里哗啦,听着虽吵,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听着伤感。
顾喆这比海宽比天高的小心脏也跟着惆怅了。
他唤了一声,“娘。”见唐诗诗没反应,又提高声量,喊了一声。
唐诗诗呆呆的抬起头,“哦哦哦,是顾喆。”擦擦眼泪,“过来,我想看看你。”
顾喆在她旁边坐下,顾贝低低喊了他一声,“哥哥。”
终究是骨肉分离太久了,相顾竟无言。
顾喆觉得自己有一大堆话想讲,知道应该好好开导开导他娘,再来安抚安抚他妹,但是看着既熟悉有带着陌生的亲娘妹妹,准备开火的炮仗像湿了水一样,哑了。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憋屈。
幸好,不多时,他叔就端着碗筷,和一些清粥小菜出来,气氛总算不那么静得慌了。
宝祥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姐回她家乡一趟,厨房里没准备什么,先吃点粥水。晚饭再好好吃一顿。”他看到顾贝这个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那锅粥,他心里叹了口气,直觉得她可怜巴巴的,赶紧给她盛了碗粥,顾贝看看她娘,像是没敢吃的样子。
宝祥给唐诗诗盛完粥后,摸摸顾贝的发顶,“叔叔亲手熬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了,还有这花生米,还记得不,是街口那个老伯那家小摊贩里买的,”给她碗里勺了一勺花生米,“你尝尝就知道了,肯定还会记得这个味道的。”
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顾贝低头想了会,“不记得了。”
顾喆又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偷了家了一个银元去买,结果被爹打到屁股开花了,还有嘛,东边那条大街上,不是有个湖吗?我们小时候还一起偷偷跑去游泳,被宝叔叔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手拖一个交给了爹,又是打到屁股开花了。”
那只“老鹰”敲了一下桌面,“那次看着你们都游到远处了,我又不会游泳,吓得不轻啊,打你算是清了,不罚跪背家规,还真饶了你。”
听着宝祥和顾喆不断的追忆往时的出丑事,顾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没那么生怯了。
宝祥把碗往唐诗诗手边,轻轻推了过去,“唐小姐,吃点东西吧,顾章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不饿。”唐诗诗垂着眼帘,脸上没有一点生气。
宝祥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她了。
天色幕黑时,顾章踏着夜色回来了。
他驻守的天津城,不战而败,从战区撤退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
唐诗诗一见到他,走到他身边一米开外,站着道,“顾章。”
“你是要我帮你去长城,对吧。”
她点点头。
“不行,太冒险了。”
“顾章,就看在以前的份上,帮帮我。”
“就是因为以前的份上,我才不能看着你去,你知道那边战况如何,去到又能怎样。”人都死了。这句话太伤人了,顾章咽着不说。
“我就是想到他回家,啊啊啊!”唐诗诗失控地痛哭,“能怎么办?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我辜负了他,我现在后悔了,就想看看他!”
“你还年轻,没必要,好好冷静一下吧。”顾章放缓了语气。
宝祥和顾章相量过,决定还是让她在家里暂住一段时间,送她南下回家,一怕路上会想不开,二怕她身体受不来,太虚弱了,收到的打击太大,一下子受不了,身体就垮下去。
夜里的风雨声势浩大,呼呼作响,刮得大地摇晃般。
宝祥推开顾章心怀不轨的手,怒其不争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滚一边去,别烦我。”
顾章索然寡味地伸回手,贴上来,搂住了他,“别烦那些糟心事了,发生都发生了,忧心也没用,不如往前看,想想将来。”说着说着,他在军营中训骂士兵的唠叨劲又上来了,语气自然而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温柔得腻歪那种,他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我战死沙场,你也别难过……”
话没说完,宝祥一口咬在他胸肌上,下了劲,痛得顾章直求饶,完了松口以后,顾章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许说那样的话!”夜里昏暗,一片模糊,但籍着外间的夜灯,映照得宝祥的眸子很亮,涟涟水光。
“什么?”顾章疑惑不解,刚才说了什么?
“不许说死,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不允许你死!”他加重了语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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