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谟已脱下病恹弃服,戎装英发,已是带兵将士的风采,兵器傍身。方才与杨参将议事时他就总惦记着小福子这里,江文成伤了,六师哥下落不明,小东西心里指不定忐忑成什么样呢。这下就立即过来看看,稳一稳小福子的心神。
“都到了,拂儿不必过多担忧,这些事孤自会办好。”双手紧抓着小福子的手指头,祁谟忍不住轻轻捏一捏他柔软的虎口,像他小时候捏过的面人儿似的。饶是身处乱世纷扰,只消看一看这人的脸,祁谟就好比压了一块定心石在胸口。
“你大哥他怎么样了?”祁谟问道,小福子人小心大,师哥们双双出了事,必定不好受,一双眼睛天可怜见地望着自己,叫人狠不下心离开。
“谢殿下关心,师哥昏昏沉沉的,一直不醒,口中还总唤着六哥的名字。腿脚也不老实,总踢蹬着,像是要去追我六哥似的,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廖晓拂还未说完,就被太子环在怀中,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避嫌,慌得急了,紧紧抓住太子这身戎装,仿佛躲在金龙麟甲的庇护之下,心神顷刻安定了。
“莫怕,你师哥是中了mí_yào,药劲儿未过而已,伤及不到性命。”望向榻上人事不知的江文成,祁谟一阵感慨:“拂儿放心,你六哥不舍得用药太狠,否则他也不能强挣着起来送信。孤曾在宫里误中过一回mí_yào,还是王过福的一盏茶水泼来才将孤唤醒。可这种药若误吸了,没几个时辰恐怕是醒不透的,难免一而再地陷入昏迷中。他无事,你放心就是。”
廖晓拂本就心疼着师哥,一听太子从前也中过这招数,更加难受了。不敢问太子曾经是被谁害过,两只小手只好在太子背上抓来挠去,脸埋在滚烫的颈窝里厮磨黏糊着,求道:“殿下可派人去西边找我六哥了?六哥他……六哥他还不比我呢,苏大人好歹教过我御马的法子,殿下还为我打了一副马鞍,可六哥他自来不喜欢这些,恐怕那马跑得不快,也跑不太远……”
提起陈鸳来,祁谟不由地一阵感激。自与苏家兵相会,他便觉出父皇部署好的御林比预估的人数少了一大半,那必定都是陈鸳的功劳,用自己将几千军马引至西边去了。可怕就怕在他不会骑术,跑得不快难免被父皇的人活捉了,九死一生更是瞬息间的事。
“拂儿放心,孤已派人向西追去了。”祁谟应道,不敢说必定能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算上江文成报信的功夫,陈鸳这马已经跑过将近两个时辰了。
小福子心重,师哥出了这样大的事,祁谟本以为他会满心忧患,无暇顾及其他了,谁知廖晓拂知趣儿地点了点头,并不再追问六哥的下落,而是以大局为重,慎重地问起来:“殿下换上戎装,可是又要与人短兵交接?”
“改朝换代自来都是血雨相争,拂儿莫怕,孤去去就回。”祁谟避重就轻地回道,铮铮傲骨也架不住小福子这绕指柔,“孤去去就回,待你师哥醒来,孤就回来了。”
廖晓拂摸过这身金麟甲的后心,那道被二皇子劈开的裂口已经着人缝制好了,只是割开的道子再缝补仍旧摸得出来,也割到廖晓拂心窝里,留下一块心病。
“殿下去吧,咱家等着殿下回来。”廖晓拂早就知道太子长了一身反骨,受了二十年的大苦就等今日翻天覆地,便一反常态:“殿下莫要为咱家分心,自北境至奉州,再多的苦难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日。”
“报!”门外有人高喝一声,廖晓拂听出这熟悉的声音是张广之,便立即松开了太子的身子。祁谟准人上前,张广之从外头风尘仆仆地闯进来,想来自北境至此已颠簸劳累数日。
“禀殿下,苏家的人到了!还有近万人已埋伏在城门二十里外,等殿下令起攻城!”话中掩饰不住高涨的怒焰,想必张广之跟随太子这二年也算忍够了,今日要连本带利为主子讨回公道来。
“报——”只听杨参将一声疾呼也到了,在帘外抱拳禀告:“禀殿下!苏家兵着一人快马加鞭来报,南城门仅有数百人把手,且并未下匙!不知是真放行还是御林的险恶招数!”
仅有数百人?并未下匙?就连是廖晓拂这种不懂战事的人也明白事有反常必为妖的道理。“殿下不可大意啊,城门皆有千人防守,怎可有百人的道理?天色已暗,理应早早下匙了!”
“无碍。”祁谟摸了摸廖晓拂的发顶,不介意叫旁人看见自己宠着小福子,“南城门有母后的人。母后曾说,南城门这个局已经布置许久了,曾经是怕皇上一时兴起要废掉太子继而杀之,才在南城门安置了赵太师府上的人入职,若有异动则速速送孤出城。孤长二十年,那人连同自己的儿子也当职了二十年。只是这件事……还是有些蹊跷。”
“蹊跷?”廖晓拂感叹着皇后娘娘眼光深远、计谋老练,同时也不解起来,“何为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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