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无声随风浸入衣袖,湿了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那种冰冷的感觉直窜心底。下人端来茶,管事伸手接过,茫茫雨夜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叩门声。
吴钺正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她睁开眼,见管事匆忙而入,道:“小姐,老祖宗那里派人请您过去。”
吴钺并不意外,取了茶吹了吹,慢慢道:“告诉她我已经歇下了,明日再过去与祖母请罪。”
管事无端抖了抖,压低了嗓音道:“那人说,您的人,现在都在老祖宗那儿——”
一声轻响,吴钺手中的茶盖磕在盏身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面容,管事只见裙摆上金光隐现。吴钺平静地喝完茶,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便备马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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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钺的祖母吴猷是庚子年间的进士,先帝在位时曾授长安令,后调任贺州,在武阳郡做郡长。她从仕五十载,故旧遍布恒、贺二州,退任后离开吴家老宅,住在城南的一处宅院里。
她不喜老宅,曾向女儿们放话,这一辈子为吴家前程操尽了心,不愿再继续背着重担。她无需后人侍奉,只想自己住着图个清静。
这座宅子看起来很小,但进去后才知别有洞天。宅中院落极深,门庭高大。绕过影壁从垂花门中穿过,进到一处院落里,便闻水声淙淙,清脆悦耳。只见院中地上被人凿开,从后山引了活水流入,人行的道上铺了许多鹅卵石,因水汽滋养,外茂盛。再往里走,眼前出现了一间极大的宅子,飞檐斗拱,雕梁绣柱,丹楹刻桷,一块匾额上以楷书书就‘清风肃来’四个大字,足显宅书屋的风骨。
下人侍立两旁将门缓缓推开,吴钺提裙迈入内堂,抬头又是一块匾额,上书‘雅居春晖’。从此堂再入,得见一扇雕花木门,装着彩色的琉璃,此门两次无人侍立,她自己推开门,房中上座坐着一位白发老人,她双眼如炬,显的比年轻人还要精神干练。
吴钺跪地磕头,道:“祖母。”
吴猷已至耄耋之年,因保养得当,丝毫看不出老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孙女,见她一身盛装,扬眉道:“怎么,你这是专门与我作对来的?”
吴钺道:“孙女不敢,只是前日偶闻姨母来祖母府上拜会,便知会得祖母召见,这才将这身衣裳换了,不至在长者前失仪。”
老人看了她一会,挥了挥手,哼笑道:“装的这般客气,小时候在我府上还光屁股顽,上山爬树,无所不能,这时候倒是摆起了架子了?上茶。”
吴钺敛目落座,闻言面色如常,只是耳廓染上粉意。她稳稳道:“年幼时不懂事,叫祖母为我忧心了。”
老人瞥了她一眼,耳边红宝坠子晃出细碎的光,道:“坐罢,你姨母前些日子的确来我府上了,不过前几次我懒得见她,族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我是再也不想管了。”
吴钺不吭声,继续坐着,低头看着地上。
“难得她不是与我来说些什么族中的事情,倒也是稀罕了。钺娘,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又是咱们的当家人,你能不能告诉祖母,在这个时候,你为何要去见原随?”老人双眉微动,徐徐道:“我知你行事向来妥善,但这次你的确有错。先前我与你母亲曾说过,也与族中那些蠢货也说过,党争之事,莫要掺和太深,不管陛下立了哪个做太女,做臣子的难道还能越过主子去?好,她们偏偏不听,觉得齐王上位后必定会牢记吴家的功劳,呵呵……”
言罢老人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吴钺沉默片刻后道:“祖母,您可知老宅中祠堂后头的院里的那座空棺吗?”
老人半阖着眼,道:“我知道,怎么了?”
吴钺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道:“吴易此人,您又知道多少?”
老人平静地看着她,吴钺继续说道:“姨母想必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罢,孙女去见原大人,正是将那棺木里的东西呈了上去。”
老人苍老的面容泛起一丝奇特的微笑,她道:“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吴钺道:“孙女知道,原大人绝不是来查贺州贪墨一案,她不过是声东击西。”
老人长叹一口气,轻声道:“若是我吴家满门倾覆,罪责全在你身上,跪下。”
吴钺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吴氏已至风雨飘摇之际,大厦将倾,倾的也只是那些原本已经腐朽的部分。”
“很好,有胆识,有魄力。”老人道,“今日你便跪在此处答话,你的人还在后院等着,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快些问罢。”
吴钺缓缓道:“经孙女查证,五舅舅一脉原是族中过继到吴易名下的,为何最后却归了主家。”
老人喉头微动,道:“因为吴易一脉本是主家,她死后主家无人,二房入主,从族中挑出一支归在她名下,后来族中修缮族谱,记的人一时糊涂,便将他们那房归在我祖母名下。你五舅舅母亲与我本是堂亲,不过她们不住在老宅,而是住在恒州。后来我这堂妹病逝,她夫郎也郁郁而终,我怜惜此子无人养育,索性便将她记在名下,与你母亲姨母一并抚养,如此罢了。”
吴钺心中一动,却听她道:“我祖母在时,我也曾问过她,这祠堂后的亭子里为何封着空棺,她只是告诉我,若我有日成了家主,她自然会告诉我其中缘由,并让我好好照顾先祖吴易一脉的后人。只是这其中缘由,我后来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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