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霆勾唇,嘴角弯出一个苍白却欣慰的弧度,喃喃道:“怪不得……”
紧接着,他勉强抬高视线,仰视着晏熙的脸,说:
“我可以抱你一下么?……仅这一回。”
只有这一回,然后碧落黄泉,再无相聚之日。
晏熙依旧没有吭声,抬脚走向白霆,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白霆的心尖尖上。也就在这时,白霆惨白如丧布的脸颊蓦地生出了两道醉酒般的红晕,然后竟生出了力气抬高手臂,伸向逐步走来的晏熙。
晏熙弯腰蹲下,微向前倾,整个人便靠进了白霆的怀里。
血水染红了锦衣,甚至蔓延至晏熙的手腕上。那一缕夺目的血色,一直流到他的掌心,竟是炽热得烫手。
这个拥抱极轻极轻,晏熙几乎感觉不到手臂搭在腰间的重量,也不知道手臂什么时候松开的,只是等他移开的时候,白霆的头歪在渡景的墓碑上,眼睛已经合上了。
……
白霆死了
背负着“叛臣谋逆”之名,尸身葬于十景陵。百姓们争相谩骂唾弃,“白霆”二字沦为雪国之耻。
白霆入葬当天,只有白宵来了。
晏熙揉了揉眉心,道:“你不要哭了,吵得我头疼。”
白宵跪在墓前哭得极是伤心,抽噎道:“你不是王叔的朋友吗?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白霆扯唇笑了一下,他的样貌极好,忽地一笑,竟如满枝繁华刹那间落尽,清姿绮丽极为夺目。白宵一时移不开眼睛,只听他说: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死了,按理说我该很伤心的,可我没有,我哭不出来,因为我总觉得他还活着,总觉得只要我回到这个地方,他就会出现,然后像以前那般对我好。可我错了,这次回来,我才惊觉……我永远见不到他了。”
“那你……哭了吗?”
晏熙弯腰与白宵平视,像是和蔼的长辈教导不开窍的晚辈一般,道:“有时候喜怒哀乐是不在脸上的。你可以伤心就哭、开心便笑,我是不可以的。或许有朝一日你登上王位,就会懂了。”
……会有登上王位的那一天么?
白宵黯然道:“我不行,我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不会有那一天的。”
晏熙却挪动脚步,迈向春陵溪。
“你、你去哪里?”
晏熙头也不回,道:“回家了,耽误了不少时日,家里该着急了。”
“你要走了?!——”白宵吓得忙站起来,可跪了太久,膝盖酸麻,他整个人登时摔了下去,越慌忙越爬不起来,只得焦急大喊:
“你家在哪儿?——我去哪里找你呀——”
“你若想找我,来寰朝金阙城。”
晏熙纵身飞上了春陵溪上的小舟,不意外看到一人:
“周瑾,你来送白霆最后一程?”
丞相周瑾今日一身素白,脸色也极差,抿嘴瞪眼,看上去不想同他说话。
晏熙也不恼,笑道:“不要臭着脸了,这是你最后一回见我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雪国了,你就施舍我一个笑脸好不好?”
周瑾哼道:“雪国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了我才清静。”
“哎,周瑾,其实你该心疼你自个儿。渡景、白霆都死了,我也不会来了,雪国再没有你的知交友人了。”
周瑾陡然色变,甩袖就走。
晏熙喊:“你不看白霆一眼吗?”
“简直笑话!——我为什么要看他?他生前总与我作对,死了还要拉走我的妹妹,我没有将他剉骨扬灰已经是便宜他了。”
周瑾怒气冲冲地走了,晏熙只得苦笑:这人还真是没变,还这么口是心非。
不过,晏熙此行另有一要事:
晏真
正如闻五所言:晏真性情乖戾无常,年仅十四岁,但行事肆无忌惮,一心仰慕强者。当日丞相府匆匆一瞥,少年咧嘴笑的狂妄模样竟是像极了猎场上的闻五。
晏熙踏进吟霜楼,徐姨连滚带爬地迎上来,舌头打结:
“晏、晏公子,您怎么来啦?老奴伺候您,啊不……是姑娘们伺候您,您随便儿挑。”
“我来寻一人,晏真。”
徐姨是最清楚此事的,她也不敢隐瞒,吓得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晏真是您跟弄月的孩子。那孩子凄苦,老奴看他身手不错,就斗胆收了他当护院,一来能供他吃穿,二来……万一公子您派人寻他来了,也好找。”不过,实在没想到会亲自来。
徐姨哆嗦着擦脸上的冷汗,却擦了满帕子的脂粉糊糊。
问清楚之后,晏熙却心生犹豫:要带走那孩子么?
……倘若真如闻五所言,留下来,与赤卫军一起。
与此同时,赤卫军出大事了!
赤卫军的首领宣于唯风近日脾气暴躁,平日里的小打小闹都算作触犯军规,要罚几十军棍,一时间整个赤卫营人人自危,就连花十二见了他都要缩一下脖子夹着尾巴逃开,更不要提旁人了。明山忍了宣于唯风几日的冷脸,心里也窜上了火,在甜食接连几次被没收之后,心头火爆发了。
这一日,赤卫军正在操练,宣于唯风拎着一坛子酒坐在校场上监督,明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飞起一脚踢烂他喝了一半的酒坛子。
宣于唯风额上的青筋突突暴起
明山理直气壮道:“我的甜点呢?!风十四,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没收糖的时候还跟我说,现在你连吭都不吭一声就收走了?!”
却见宣于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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