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生怕游夙也赏他们几鞭子,方才连清芜都被打了出来,更何况他们这种下人。
“无论这次是谁设的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也无甚用处。既然事关薛王,正好让你彻底断了那个念头。”
“放开。”游夙说话的时候微微偏过头,他眉间的桀骜霸道不减,可眼神却比骤雨过后的月色还要再凉上几分。游容太熟悉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但仍不由地一怔,他手下用力,坚持道:“你是色令智昏了不成?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要让这满坊满城的人都知晓你游夙骄纵如故?”
游夙冷淡地甩开游容的手,道:“阿兄放心,若我真是智因色沉,那恐怕此时我已在收拾细软,准备远赴岭南了。”白驹见了主人,不耐地来回踱了几步,游夙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头也不回地走了,游容无奈,只好示意阿碧:“跟着他。”复又警告方才送游夙出来的几个小厮不准将今夜之事说出去。
矮案侧翻在地,诸多事物张牙舞爪地散落在地上,玉簟上更是酒渍斑斑,一片狼藉。李泱的唇紧紧地抿着,胸口处却翻涌着沉闷,仿佛被千斤巨石所压抑,让他喘不上气。
这次是自己太冒进了,李泱扶额坐着,眼角扫见一枚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的香球,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子厌恶来,他抄起那枚精致的镂空香球,用力掷出,那香球滚落在地,最终还是缓缓停在墙角,镂空的花纹间依旧散出轻烟。香球内套着数层,层层叠叠之下,无论如
何转动,最内里的那层却永远不会倾倒,饶是主人如何拿它撒气,可这精致的香球却总是自顾自地吐着香烟。
李泱冷冷地注视着那枚香球,喜欢?他的喜欢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与游夙之间即便是肌肤相亲,却也难以跨越那道名叫权欲的鸿沟,猜忌与怀疑就像是点滴不停的更漏,绵长又残忍。他轻轻蹙着眉,合眸片刻,再睁眼时,恰好看到清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清芜面色苍白,他颈上的那道伤痕虽说已经包扎了起来,但那白纱上还渗出些斑斑血迹,可见游夙方才盛怒之下挥鞭的力道有多重。许是注意到了李泱的目光,清芜低头抚了抚脖子,开口道:“殿下换个地方坐吧。”清芜长在教坊司,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乱问,更何况眼前的人是薛王。
从清芜婉娈清和的眼神里,李泱望见了自己眸中不加掩饰的疲惫和残存的冷酷,他扫了眼四周的狼藉,道:“不必了,我也该走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受惊了。”
清芜摇了摇头,在李泱身侧坐下,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柔和又淡然,道:“做奴婢的,便是被打死了,也无甚稀奇,只是一鞭子而已,我哪有这么娇贵。”李泱哑然,只好道:“明日我让人送些上好的膏药来,兴许能好的快些。”
清芜道:“殿下诸事繁忙,不必特意差人来了。”今日之事,于清芜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李泱对他有些怜悯,又道:“也费不了什么事。”
此番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时,清芜又听闻薛王即将要大婚,婚后怕是再也不会踏足此处了,他凄然一笑,道:“这些年劳殿下关怀,清芜本是卑贱之躯,有幸能侍奉殿下已是我的福气。”相识数年,清芜又怎会感受不到李泱温和下的凉薄与漠然,可纵然只是这片刻的温柔也足以让他此生追忆。
“愿殿下日后事事顺遂,得尝所愿,清芜愿为殿下日日祝祷。”
李泱沉默片刻,这几年他似乎从未了解过清芜的悲与喜,他好像总是那般温婉,他问道:“得尝所愿?那你有什么愿?”
清芜没料到薛王会问他这个,他怔了怔,道:“我生于罪臣之家,本该发配岭南,辛劳至死,小时候在牢里,便想着若是能从那牢里出去,那该有多好,后来我被选入教坊司,不必再发配岭南,也不必在受牢狱之苦,也算是得偿所愿吧。”清芜的话中却不见半分高兴,只有淡淡的忧愁与凄苦。
“我衣食无忧的长大成人,可却再也不曾见过我的母亲,我的家人,若有机会,我还想见见他们。午夜梦回之时,我也曾有过后悔,若当初没有跟教坊司的官员走,那是不是就不会跟家人分开。”清芜几度出钱叫人去探访过家人的踪迹,可每每都是无功而返,根本就找不到那样的一家人,日子久了,清芜也明白,也许他们早已不在人世,可总归还留着这样一个念想,一个愿望。
等清芜从过往中回神时,李泱已经起身站在窗前,他望着那弯半掩在云后的弦月,道:“清芜,人这一生,有时候想得到一些东西,就不得不舍弃另一些东西,无论你是天潢贵胄,还是罪臣之子,都没有分别。”朦胧的月华降落在人间,不悲不喜,淡淡地照在李泱的身上,在温热湿润的夏夜中生出无边的惆怅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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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七月流火,可天气依旧有些闷热,好在到了下午时分,忽然就起了风,那原本平如镜面的曲江也起了层层叠叠的褶皱。水畔停着不少车马,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与踏歌而行的惨绿少年相互遥望,竟在这夏末的日子里生出些仿若春日般的柔情来。
张翟时任谏议大夫,官位虽不显赫,但他如今能重获圣眷,这其中李泱功不可没,因此张翟心怀感激,同时他又觉得当初自己走投无路下的这步棋算是走对了,眼下薛王领左右骁卫,若得皇帝的宠眷不衰,假以时日,能与信王比肩也是意料之中。张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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