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祥低下头,捉住自己的手腕,揉搓着那根红绳,他可以感受到这位老人的悲伤,甚至有点颓废,但这些年,直到现在,他对这位老人都是保持一种疏离的态度。李吉祥心想,可能他从这位老人身上遗传了铁石心肠。
“姥姥,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老人脸上显然有种措不及防:“你的母亲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在北江那边上过夏令营,可能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我没见过。都是旧事了,不提了,不提了。以后你结婚,一定要好好筹备,才能弥补我的遗憾。”
李吉祥心里还有好几个问题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只是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起身想走,姥姥却又紧紧握住他的手,喃喃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卿和你的父亲,我…也没想到会变成那样,但活着就要向前看,你一定可以把家业守好的。”
老人的手心都是温热的汗。李吉祥想到了以前,奶奶接放学会给糖吃,他就把糖握在手心,奶奶再握着他的手,到家时手心的糖已经融了一半,手心手背全都黏糊糊一片。
李吉祥不好意思抽手,只能把手指曲了一下,这种感觉让他太不舒服了。
要不以后我也去加班吧,李吉祥想。
———
“嗨!李少!李总!你真厉害啊,躲着我们不声不响的就继承家业了,听说还有未婚妻了,不怎么出来玩的人就是手段高!佩服,佩服。”
孙舟灌了一杯酒,又指了指韩家明:“不过我们比李少快活,天天换女朋友。”
韩家明敬了孙舟一杯:“天天不是会所就是酒吧,我都玩腻了。”
孙舟敲着韩家明后脑勺说:“还不是你,不听女人唱歌,不然的话可以玩的就多了,天天搂个女人剩喝酒,古代逛窑子也没这样的。不过李总又和我们不一样了,哎,李总还包养那个模特吗?”
李吉祥说:“玩腻了。”
孙舟说:“也够长情了,不像老韩,出了这间房就不认识人了。”
孙舟喝得差不多,就要开始醉,一边说胡话一边吐。
韩家明和李吉祥就站在门口候着。不知道为什么娱乐场所总是又黑又暗,走廊迂回曲折,又封闭又压抑。
“开春了。”韩家明低头笑了一下:“暖了起来,小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愿意出门了。”
“还在吃药吗?”
“要吃的。”韩家明仰起头:“李吉祥,我这边做好准备了。”
“好。”
“听说你姥姥已经指定你当继承人了。”
李吉祥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韩家明又说:“可是我理解你的心情。”
李吉祥走到门口,给方灵灵发短信:“方小姐,请问可以给我三个月时间吗?三个月后,我会提出解除婚约。抱歉,给你造成麻烦了。”
不一会就接到了方灵灵的电话:“李先生,可以,我也在想解决办法。你不用将责任全部揽在身上,我也是不愿意嫁给你的,但我也没说,同样也耽误了你。”
一个星期的前三天,李吉祥去当吉祥物,后三天回事务所,也睡在那边。他查了林在福的课表,专门挑上课时间回去做饭和搞清洁,基本是炖菜,炖一大锅封起来,希望三天不会坏,幸好每次来看都是吃完了的。
开春了,范沐晴父亲的高空抛掷致伤案的诉讼终于排到号。
颅骨横向开裂,皮层瘀血,失去生活能力,十级伤残。被告是出组屋屋主以及二楼或以上的无法证明没有抛掷可能的住户,共29人。
范沐晴一边走程序,一边还要照顾自己的父亲,其实李吉祥已经给他的父亲提供了医药费,可是他实在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欠下这么多钱,如果能通过法律来获得赔偿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审判决出租屋屋主与二楼或以上住户共同承担受害人的医疗费用以及律师费,但很快29位原告又提出了上诉。
原来在住户的共同努力之下,发现了真正的加害者:三楼的一位妇女,致伤的物件是她腌咸菜用的一块石头,就放在阳台上,当天她放拖把的时候不小心捅到,刚好砸中人。
这位妇女堂审当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说话带着浓稠的口语,审判长让她宣读自己的身份时,妇女开口就是:“青天大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家政工,家里还有小孩和公婆要侍候,求青天大老爷从轻发落。”
那是一种尖细的哀嚎,一边说一边扯着气,不仔细分辨根本不能听清三个连续的字。
说完还抓着头发哭了起来:“我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十二岁就出来赚银钱,十八岁老公就过世了,还留下一双公婆,每天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糖还是盐,一家几口就挤在五十平方的房子里,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我也不是故意砸到人的啊。”
人民法院只能对被告强制拘留并临时休庭。最后还是判决了这名妇女赔偿损失及律师费。
妇女的一家老少早已跪在公路边,不停地向范沐晴磕头,求大善人放过家里的主心骨。
此时妇女也出来了,将每个孩子都抱了一遍,又向公婆磕头,抹着眼泪说:“这么多钱,我怎么赔得了,这是让我家破人亡啊,眼下只能我去跳河跳楼,死了就不用连累你们了。我死了以后,你们也是孤苦无依的,活着也是可怜被欺负,倒不如一起跳吧,路上还有个伴。”
一家人搂在一起,哭声凄厉,犹如人间练狱,行人纷纷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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