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看她此刻坐的方位,背邻湖水,头顶大树遮阴,猜测应是池塘中那女子上了她的身。她遣栾青上前,栾青因日前与池塘那女子交锋过,有些担心白日里控制她不住,亦或是控制自己不住。白素贞附耳对她低语几句,又从怀中取出一小小瓷瓶交到她手中,她才放心大胆上前。
“这位小姐,我这里有薄荷脑油,你闻一闻,能驱暑气。”
那老妈子感念栾青一片好意,只是推辞一句,“我家小姐体弱,已九月天哪来的暑气,她怕是得了热症。”
“那也不妨一试。”
那老妈子眼下别无他法,只好接过瓷瓶,打开来放在自家小姐鼻子下端。
那小姐抬眼一看是栾青,立时勃然大怒,劈手将瓷瓶打翻在地,口中喝喝不止。
“你这贼人,还敢到我眼前放肆!”
“我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老妈子与她感情深厚,见她癫狂失常,一时难过掉下泪来。
栾青捡起瓷瓶,往中指上点了一点,朝她面庞弹去,一滴香露正中她眉心。那小姐登时委顿下来,捂着心口连连叹气。
栾青见她背后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心知已将附在她身上的魂魄驱逐出去,才又将瓷瓶凑到她嘴唇边,喂进去几滴。
那小姐缓过一口气,脸上也不见了汗,面色从潮红转为苍白。
“你家小姐这是发了热症,又冲了风,快扶她回家歇息去吧。”栾青对老妈子嘱咐道。她看这小姐弱质纤纤,经此番折腾,怕是要病上一段日子。
那老妈子连忙扶着自家小姐,千恩万谢的去了。
白素贞见人走远,挪步来到石凳后方,面对着方才那片湖水沉思。栾青在她身后布下障眼法,接着口中念动咒语,双手高举,天空中登时乌云蔽日,四周暗沉下来。
湖水咕嘟咕嘟一阵,一颗缠着水草的人头冒出来,正是几日前池塘中那名女子。
她一露头便哭诉道:“我斗不过你们,求你们发发善心,放了我吧!”怕白素贞不为所动,又说道:“我不曾害人,以后亦不会害人。那宅子送你们就是,地契就在假山里的大青石头下面。二位姐姐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斯容。”白素贞见这女子只是求去,便唤那女子名讳。那女子听得浑身一颤,眼缝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白素贞面沉似水,娓娓而谈,一旁的栾青也凝神静听。
“你困于池塘中数十年,也不曾戕害他人,想来你在生时亦是心慈貌美。”她既注重美貌,白素贞便由此说开,“你我同为女子,我也姓白,可见与你有缘,你在凡间有何挂怀不肯转世投胎,不妨说与我们听。”
“既与姐姐这般有缘……”那女子拭去泪水,絮絮说道:“我的确姓白,名斯容。看来姐姐不是凡人。”她看破这一层,更加无所顾忌,“哲宗在时,家父曾参与平夏城之战,于军中有所建树,还乡后在临安府置宅。我父膝下寂寞,只得我一个女儿。幼年时,曾将我说与他旧日同僚之子。我们搬到临安后,他还曾携礼来探望,许下接亲之日。而后西夏战事再起,家父意欲再度从军,可身体老迈多病,有心无力,以致郁郁而终。母亲……毅然追随。我们在临安无亲无友,独我一人苦苦支撑,只待我那夫婿来接我。”她说起未婚夫婿,肿胀的脸上竟瞧出几丝少女柔情。“许下的接亲之日已过,却无人来寻。我苦等一年,担心他从军遇险,因此害了一场大病,容貌尽毁。”她在池塘中浸泡数十年,早已辨不清容貌,只是言语间带几分少女的哀愁。“后来他终于遣人来府上,那人说他刚从西夏回来,军务脱不开身,又念及我在守孝,这才错过了接亲的约定。我既要嫁予他,留在临安也是无益。来人也劝我将宅子变卖,随他一起去金陵。”
话说到此处,那女子渐渐狠厉起来,“他寻了中人来,我带他们检查宅院,行至房后,怎料他二人趁我不备,合伙将我推入池塘之中。我……可恨我走不出那池塘!如今出来了,我定要去金陵寻他!”
白素贞与栾青听得明白,心道恐怕是她那未婚夫的主意,见她家落魄无人支撑,又因病毁了容貌,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那女子却不认同,“他生的那样好看,怎会心思狠毒对我做出歹事?定是那来使与中人合谋!”
白素贞见她仍不死心,便问道:“他既与你说亲,你可知他生辰八字?”
那女子点头,细细告知。白素贞掐指一算,有些遗憾的对她说:“确实是他负了你。”
“怎会!怎会!不可能!”那女子心念大恸,连连摇头,将湖水搅得翻腾不已。
“他在寻你的前一年已成婚,且育有一子。你过身后一年,因战而死。”
“他也死了?”那女子怔住,反复叨念,“他也死了?为何他的魂魄不来寻我?我在塘中日夜哀泣,他也不曾听见么?”
栾青有些看不下去,“这样负心薄幸的男子,值得你为他苦受几十年?你忒也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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