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咽口可乐,不咸不淡地。“哦。”
陈一平觉得他小男生扮酷都很有意思,长腿随意摆放,坐在椅子里陪他打游戏。分数一串串从屏幕上飞过,越积越多,但不会有意超过邓特风。给他面子,刚刚保持住和他相当,有时多点有时少点,还分得出心思吃爆米花,寻纸巾来擦手。
邓特风装作不经意:“你教书的?教什么?”
“sy,社会学。”他不必思索即可介绍:“第二年才开的课,‘fl’啊,很热门的。第一章节就是‘约会与伴侣选择’。”
邓特风又想:难怪你那么支持小女生谈恋爱。他问:“上完你的课,会不会约会轻松点?”
“不会。”陈一平拖着语气晃晃荡荡地讲。“一般上完我的课,你们都不知道什么叫约会了。”
邓特风听他说,低着头笑个不停。他笑起来像水晶碰撞,有一种独特剔透的少年感。陈一平乍然回想起,很小的时候,有父母带着去鱼档看盛着蓝水的玻璃缸中五光十色的金鱼。不知道有没人说给这年轻人听过,他该多笑笑。
邓特风在游戏里打着急转弯问:“那约会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约会’这个概念,是中产阶级发明的。1920年代没约会这回事的,男人带女人去高级餐厅吃饭送礼物,是一种交易。现在我们叫‘伴游’的那种。到1950年代,这个概念才常规化,后来受女性进入劳动力影响,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
“什么意思?”
“这意思不就是,‘我不知道’啰。”
游戏机音效声不断,陈一平不介意邓特风嘘他。“‘约会’的界定本来就不清晰,有人觉得吃顿大排档算约会,有人觉得不对,只有你请我法餐才是约会。那你约人出来打游戏算不算约会,我和性伴侣只上床算不算约会,甜爹网站上,性服务换学费又算不算约会?”
邓特风道:“那我现在约出来打游戏的是你,也可以这么算?”
“你讲真的?”陈一平笑笑,直白地瞟他裤裆。“你要是弯的,也不必浪费米雪时间了。”
那一眼直白中带一点调侃,邓特风心头一颤,却不是因为被他看得恼怒或害怕。
“……我不是啊。”邓特风小声说。自己也觉得先前话题太无稽,又不服气地多问句。
“你呢,这么懂,经常出去约会?”
“没。”
陈一平方向盘打到底,才被自己的手臂压着头发,头发微微反着游戏屏幕的光,柔软而有光泽,吸引邓特风去摸一摸。他趴在方向盘上讲:“我好久没出去约会。以前导师说,‘这课题真是伤脑筋,你的感情生活完了’我还不信。”
邓特风便感到一些欣慰和窃喜,大概是:至少我有女孩追,想约会就能约会,你没有。
打到晚上七点,商厦都关门,出来四处黑黢黢,街灯亮起。
陈一平在前面带路,身影极长,沿街慢走,带少年人去家十点半打烊的云吞面店,请他吃东西。坐下就随便乱点,两份细蓉加清汤牛腩加柴鱼花生粥加冻鸳鸯加咸柠七加红豆沙打包绿豆沙堂食。
陈一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讲话。
“你吃不惯西餐。”邓特风说。
“是。学校聚餐回来都要煮碗面。”
邓特风点头。“我妈咪也是唐人街长大的。”又问:“你自己煮?”
“米雪煮。”邓特风看见他在灯光下若有所思:“现在愿意煮菜的年轻女孩真是不多。”
他于是难接下去。陈一平道:“澄清一点,我没有向你推销我小妹。不要误会,我习惯了夸她。”
“哦。”
邓特风低着头,扒云吞面。黄色的老旧灯光浸到碗里,大粒的鲜虾云吞透出粉色,竹升面是颜色深的碱水面。邓特风光洁的额头上落一点阴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他忽然说:“你想抽烟可以去外面。”
陈一平对着他眨眼。“戒了。”
他们晚上用公共交通回去,陈一平把电单车扔在朋友家车库。这个时间飞车党出没,他不想被人缠上飙车。两人去坐架空列车,即是天铁。轨道高高架起如同在空中。吃完宵夜车上不再有什么人,空荡荡车厢里,蓝白的强光映得裸露的皮肤苍白无色。车窗外是黑色欧泊石般彩光闪烁的黑夜,建筑的光火又随列车在城市间穿梭漂浮到乘客脸上。邓特风靠着椅背睡着了,陈一平没睡着便看他。仅存的戾气都被如水的灯光冲刷去,他仰着头闭眼呼吸,仿佛小了五岁。睡得不安,睫毛一颤一颤的,好像雨中受惊的蝴蝶。鼻梁到嘴唇的线条极其精致无辜。
如果他是个女孩,陈一平有点有趣地想,我此刻一定会脱外衣给他盖。
陈一平到家是九点钟,他的公寓买在市中心,温市寸土寸金,很算一份资产。这条街道上两侧高树枝干都披满小彩灯,好像把满天繁星拉低到人间。
进公寓楼上十一层,陈米雪回家度周末,正在客厅里穿着白色睡裙煲电视剧,她刚洗过头发,半干的黑发柔软顺滑,一直垂过腰。陈米雪像一朵小白花,如果她此刻没有咔嚓咔嚓吃薯片。陈一平以为自己家养了只仓鼠。
“不要吃薯片,告诉你多少次了。打包了红豆沙给你做宵夜糖水。”
陈米雪没接红豆沙,幽幽地凝望大哥。
“大哥,你是不是去跟人约会了?”
“我能和谁约会,你sh?”
陈米雪抱着抱枕叹气。“我怎么知道。”似在怨她大哥结识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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