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穿上外袍,打算离开时,裴东来叫住了他。
“药汤呢?”
“今日没有预备。”
“怕我不肯?”
“不。一来,你的伤口再次崩开后还未愈合,现在不适宜下水。二来,你的咽喉道已经好转,可以吞咽药物了。”
裴东来懂了,“所以你不是来劝我配合治疗的。”
“我只想帮你解开心结。”韩厥不忍见他一直被噩梦纠缠,毕竟,心伤总是比外伤更难以痊愈。
裴东来泪痕未干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心结?”
要说有心结,他最大的心结就是韩厥。
犹记得出事之前,两人尚在冷战之中。他没忘,韩厥也没忘。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考验,心境自然大有不同。韩厥不再纠结于裴东来是否能体谅他的苦衷,只要活着就好,而裴东来……
“韩厥,还记得我让狄仁杰给你的东西吗?”
“我记得,是你的一缕白发。”
韩厥一直不明白那缕白发的含义,而裴东来似乎也不打算解释,把人打发走就歇息了。
也难怪,韩厥是武人,虽说也读过几本书,但赋甚少沾染,哪里能猜到裴东来的暗语。好在还有狄仁杰,他对此倒是颇为擅长。
果然,狄仁杰一听便大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你的意思是……”
“东来生性率直,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能让他费尽心思打哑谜的,也只有你了。”
如此好事,韩厥却不敢信,“此一时彼一时,只怕……”
“怕他如今反悔?”狄仁杰边说边摇头,“若他真想反悔,就不会主动提起。你那么了解他,难道会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这话有理。韩厥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次日再见裴东来,韩厥明显心情大好。他知道裴东来脸皮薄,何况养伤期间情绪起伏太大也不好,所以暂不说破,只是说些闲话。
裴东来坐着轮椅在院子里转悠了一阵就不动了,韩厥担心他没精神,便与他聊起了京城里的案子。尤其是那桩差点令他被召回洛阳的谋逆案,至今仍未水落石出。
说到案子,裴东来果然精神大振,“我要知道他们搜查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点跟韩厥所想的不谋而合,于是将密信拿给他看,“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可疑,祭台下发现的□□份量虽不多,但位置准确,显然行刺之人很熟悉祭祀流程。不过奇怪的是,□□掩埋得并不深,像是早就预备着被人发现。”
“照你这么说,有两个可能,其一,对方放弃了刺杀计划;其二,他们有心转移视线,另寻他法。”
“我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后者,他们还能从哪里下手呢?出了□□的事,祭祀大典的守卫必定加倍森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作案,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也许他们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
“你有怀疑的人?”
韩厥的确有怀疑的对象,之所以不提,是怕触动裴东来的心结,但见他此时提起神色坦然,便知无事了,“陛下裁撤天隼,难免有人会心怀怨愤。”
裴东来闻言缓缓摇头,“天隼是陛下的耳目,行刺的消息是他们最早察觉的。”
“贼喊捉贼,趁此撇清嫌疑,也不是全无可能。”
“可是这也无形中加大了行刺的难度,他们何必如此得不偿失呢?”
“只有一种可能。”
插话的人是狄仁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令他想起了他们在洛阳一起办案的日子。所幸,虽然他们经历了诸多波折,总算没丢掉最宝贵的东西。
裴东来抬头看他,“你说的可能是什么?”
“你们俩说的都对,又都不对。行刺的人的确是天隼,但他们并不想致陛下于死地。说到底,是你们没搞清楚动机的问题。”
见狄仁杰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裴东来和韩厥对视了一眼。
很快,他们就想明白了。陛下是天隼存在的唯一依仗,所以那些人要的绝不是她的命,而是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也就是说,所谓的谋逆案,不过是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象而已。?
☆、九
? 按照狄仁杰的说法,行刺之人并不会对陛下的性命造成威胁。事实上,祭典的确顺利举行,京城方面并未传来任何坏消息。盘算着日子,风波似乎已经过去,但转念一想,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
正当裴东来苦苦练习恢复身体的时候,洛阳那边再次飞鸽传书,这一次,密信上有着醒目的加急标记。
狄仁杰心一沉,赶紧拿着信去找韩厥和裴东来商量。
听说宫里出事了,裴东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可是韩厥强烈反对,“你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经不起长途奔波,万一人回到京城就病倒了怎么办?”
狄仁杰也不同意,“信上说陛下数日未临朝,是何原因不明,也许只是身体有恙,并不是受人所制。”
裴东来冷笑一声,“陛下向来勤勉,朝务亲历亲为从不假手他人,即便是身体有恙,太医署的人难道竟毫无办法,以至于陛下连召见朝臣都做不到吗?”
狄仁杰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陛下若真是受人所制,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对方既然能控制后宫,势力之大,单凭你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对付,不如等战事稍缓,我以回京述职为名,同你一道回去。”
“不行。陛下命你监军是有白纸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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