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一直不爱我,我恨你一直爱着别人,我恨你胆怯懦弱,我恨你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订婚,而可笑的是你还带着我的求婚戒指,我恨你违背了你说过的所有的话,我恨你爱上了别人】
我哑口无言,因为这番指责我无从辩解,我想对他说,当年我同样爱上了你,我想对他说,我的隐忍是为了你,因为你像是已经拥抱了幸福,所以放手和转身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事,但这一切我都说不出口。
沃特先生笑了,笑得很大声,他笑了很长一段时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到最后他接过了我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水。
【弗朗西斯对我好了一辈子,我对不起他,就像你对不起我一样】
这句话隐含的含义太深,深到我不敢去想,不敢去触碰,不敢去相信。
【我解决完他留下的事了,我也该跟着他一起走了,我本该悄无声息地走,但启程前,总觉得不甘心,我在想,我恨了你那么久,凭什么,我走的时候要悄无声息,不让你知晓】
我惊恐地看着沃特先生,看着他嘴角缓慢滑落的血色的痕迹,看着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我伸出手试图触碰他,却被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打落,我僵硬地站直了身体,我看着他重新笑了起来,说出一句又一句我无法插嘴的话语。
【……我以为,我会有很多怨恨的话、恶毒的话、伤人的话对你说,但大概是我要死了,我竟然也说不出口】
【我和弗朗西斯先生打过赌,但我赌输了,输了一次又一次】
【你没一处比得上他,你没一处值得我喜欢】
【我快死了,我终于可以抛掉所有的表象,所有的伪装,说出我想说的话了】
【王萌……你足够幸运,幸运到总有人会爱上你,而你总能爱上别人】
【呵,我听说,你要和你的西瑞尔先生合葬,对么】
【我死之后,请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不过你大概做不到,汉尼那孩子,大概希望我和弗朗西斯合葬在一起,随他了,你不用管了】
【你老得真快,一点也不像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而最可悲的是,我依然爱着你,三十年过去了,我依然爱着你】
我终于抱住了他,他金色的头发垂落在我的手臂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他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在他眼中的倒影,他抬起手,捂住了我的嘴唇,堵住了我想说出的任何话语。
【你爱西瑞尔先生,你不爱我】
【或许你爱过我,但那也是曾经】
我的脸上和他的脸上一样,都是水,我被他的话逼得狼狈不堪,我试图安慰他但我再清楚不过,我就是他所有痛苦的来源,我以为他过得足够好,我以为他早已忘记了我,我以为的永远是我以为的,是我捂住耳朵遮住眼睛拒绝去碰触的真相。
【所以,你不必再说什么了】)
【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很开心】
【马上要离开你了,我很开心】
【不用再爱你了,我很开心】
【永别了,王萌】
【别忘记我】
他死死地捂住我的嘴唇,他的瞳孔渐渐发散,他一直看着我,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力气。我将他僵硬的手臂缓慢地放了下去,我为他合上了他睁开的双眼,我抱着他僵硬的身体,像很久以前那样,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过了很久很久,我抱起了沃特先生的遗体,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沃特先生最终进了弗朗西斯先生的墓地,葬礼办得很隆重,唯独我格格不入,我撑起了黑色的雨伞,离开了陵园,我看着路上来回行走的年轻的情侣们,他们有的一起在淋雨,有的挤在一个伞里,他们的脸上带着很单纯的名叫幸福的微笑。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从收款台后面抬起头,看见沃特先生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
那是我曾经那么爱过的男人,也是我辜负最深的男人,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他,我的余生都将在亏欠他的悔恨中度过。
107.
又过了十年,我过了七十二岁的生日,生日过后没过几天,我接到了李铭的电话,他告诉我,他也快死了。9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很麻木,我知道他在哪个医院住院,但我一直拒绝去看他。
西瑞尔先一步离开了我,沃特先生也提早走了,现在轮到了李铭了。
到最后我还是去了医院,不为别的,就冲我几十年没联系过的教练操着一口方言,让我代替他去看一看。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当年我那么恨教练,现在却恨不起来了,时光磨灭了我对李铭的爱,磨灭了我对李铭的恨,到最后只剩下麻木和怅然。
但时间也不是万能的解药,我依然忘不了失去西瑞尔先生的痛苦,我依然忘不了对沃特先生的愧疚。有一段时间,我经常会重复做有关他们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到最后都会是离别的那一瞬间,但可悲的是,糟糕的精神状态并没有让我及早去死亡,有时候我挺恨我健康的身体,它让我死也死不了。
李铭的病因是我给他的那根肌腱发炎,一开始小手术取出就好,李铭却固执地不愿意这么做,到最后越拖越久,小病也变成了大病,到最后一病不起。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我舍不得丢。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喜欢的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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