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那把火精长刀,可是刀身却奇怪地只有短短一截,原先三尺多长的刀,如今插在永嘉胸口,却只露了个刀柄在外头。
他又惊又喜,这只蚩尤明明刀枪不入,这把刀子先前也拿来试过的,斩不动它分毫,谁知凤集拿着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蚩尤,他说的果然不错,蚩尤结过生死契约的人,才是唯一可以杀死这只蚩尤的人。
凤集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把蚩尤珠拿来。”
李继恩匆忙自怀中取出一个黑曜石匣子,掏出蚩尤珠,却攥在手里心,满面堆笑地问道:“柳相公,蚩尤珠在此,需要老奴做甚么?”
“蚩尤心头血热烫如火,凡人碰不得,需要蚩尤珠镇住才能服用。拿来。”凤集伸出手。
李继恩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蚩尤珠放在了凤集手中。
赤红色的蚩尤珠浑圆冰凉,拿在手中,发出微微的哀鸣,似乎是在为永嘉这最后一只蚩尤哭泣。
凤集面无表情地将蚩尤珠用力按在永嘉的胸口,蚩尤珠瞬间破碎,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中闪出一只麟角峥嵘的成年蚩尤,蚩尤的影子在红光中仰天长啸,满地的蚩尤血犹如活了一般跳跃起来,火一样拍打着这间小小的屋子,红光漫天,永嘉小小的身躯业已完全淹没在这大火之中。火光所到之处,无不焦土,连石块也抵抗不住这自远古而来的原火。
李继恩身上沾到一点,衣服嗤一声响立时破了个大洞,他吓得转身便逃,只觉热浪在身后一波接着一波,似乎一路跟随,他一路逃出宫室,逃到了殿外的空地上才敢回头,遥望过去,却见大火已经烧垮了半个宫殿,他又惊又怕,慌忙报与大家。
李淳闻报,也赶了过来,增派羽林军将这间烧透了的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眼看天色渐晚,李淳屡次派人救火,却没法子将火势降下去半分,众人正等得心焦,李淳已忍不住暴躁又想杀人,却见火焰中一个人缓缓站起来,袍袖轻拂,衣袂翻飞,自漫天大火中缓步踏出,竟然分毫无损,手中托着那个小小的黑曜石匣子,匣子中,一粒龙眼大赤红浑圆的珠子微微晃动,红的像血,冷得像冰。
“这就是,蚩尤心头血。”
“这……难道不是方才那颗珠子?”李继恩疑惑道。
“为了压制蚩尤体内的荒火,蚩尤珠法力耗尽,已经碎了,这是蚩尤心头血凝结为珠,此血珠遇热即融为血水,你若不信,一试便知。”
李继恩小心翼翼接过那只匣子,丝毫不敢耽搁,送到了李淳手上。
李淳慢慢伸出手,接过这只小小的匣子。
这就是蚩尤血。
这就是蚩尤心头血,我,终于得到了。
无数羽林军手持明晃晃的刀枪从四面八方慢慢围了过来。凤集立在原处,微微一笑:“陛下好生看得起臣,竟然这样大的阵仗,用了这许多人,事后灭口会很麻烦罢。”
李淳冷冷道:“柳凤集,你莫要再施口舌之利挑拨离间,乱我军心。你凛不畏火,明明是妖,你柳家是妖人血脉,不除,天下不安,朕要为天下人除害!”
凤集仰天大笑:“除妖?那便除罢,将与我柳凤集有关的人统统杀掉,一把火烧了干净。”
李淳森然道:“柳家上下俱已伏诛,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凤集轻轻一笑:“陛下,臣还需要伏诛么?陛下不是已经诛了臣么?”
早在被擒当天,致命的□□就已经进入凤集的身体。若非如此,一向谨小慎微的李继恩怎么会如此轻慢。只有要死的人,他才不担心以后遭到报复。
李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凤集活着,也没打算让柳家上下和那些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活着。
王希平这种小人物,随手杀了,没人会在意,宰相刘仲文大概会在捉拿妖人的过程中以身殉职,而李继恩,凤集微笑,蚩尤血从李继恩手中献给皇帝,如此大功,自然有他的因果。
至于十二郎,他自然已经逃了,不用自己担心。
凤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血色中的大唐,这个天下,他已再无留恋。
赤红的刀刃翻起,血光迸现。
他以为他背得动这个天下,为此苦苦挣扎了几十年,直到此刻才终于想开了。
月满则亏,日盈则仄,这个大唐已经兴盛几百年,是时候走到头了。
没人能救。
老朽的花朵无论曾经怎样的灿烂鲜妍,也必将从枝头掉落,大地中,必将再孕育出新生的花朵。
生生死死,轮转不休。
大火升腾而起。
永和十九年八月,帝宫大火,三日不熄。
永和十九年九月,帝崩于大明宫,庙号宪宗。博闻多能曰宪。虽多能,不至于大道。
卢皇后所出嫡长子,太子李恒即位,史称穆宗。
宦官李继恩以鸩杀天子的罪名凌迟处死。刘仲文、顾清庵不知所踪。卢小郎君归国辅政,历经穆宗、敬宗、文宗三朝,大和九年死于甘露之变,时年五十六岁,任中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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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醒来的时候,周遭是一片淡淡的红光,他想伸手,却发现自己没有手,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也没有脚。似乎无边无际的红光中,只有他一个存在。摸不到,嗅不到,听不到,看不到,甚至连阿羽,他都感觉不到。
他惊慌了一阵子才慢慢安静下来,想起好像不久前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阿羽杀了他。
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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