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之前,他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梅韵贞老太太安详地躺在病榻上,她的双目已完全失明,惟有心中那团如火般的希望还在燃烧着,发出一丝微光。房间内温暖如春,空调的暖气打得很足。老太大脸上毫无表情,没有悲哀,没有痛苦,她用瘦骨伶仃的手摩娑着那块她不知摩娑了多少遍的冰冷砚石。
谭冠心中隐隐生出许多伤感。老太太一生生活在虚幻的假像中,早年这狗日的父亲热衷功名,奔波于战场和官场之间,无暇顾及家事。梅园**一番后,一去8年无音信。刚刚成立了家庭,又秉老蒋之意去了台湾,在那边娶妻生子,梅老太大枉担了一个原配夫人的空名,饱受孤寂煎熬。害得我谭冠也因家庭出身不好,而影响进步。她终其一生生活在虚情假意之中,连眼底这块砚石也是假的,真的那一块已为自己的儿子谭仲平拍卖成了买轿车的钱了。
这个美丽的梦幻是不能戳破的,人是要有所寄托的,无所寄托灵魂便失去了依靠,那怕是一种虚假的幻影也不能戳破,戳破这幻影无疑是谋杀了自己善良的母亲,人是需要自欺,也需要欺人的。远在台湾的那个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不能告诉她,否则她真的要痛苦得晕过去。
他轻轻地走到母亲身边,向她告别。为她拽好被角,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对着她的耳朵说:“妈妈,我晚上出去有点事,祝您晚安!”
老太太慈祥地点点头,意思是“你忙你的,我没有什么事的。”
然后,她仍然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她是不信佛的,但是当她在尘世中的一切梦想都归于破灭后,表现出了某种超然物外的洒脱,
长久地躺在病床上观日出日落,看门开门关,儿子由官场到家庭,
又由家庭到官场就和过去谭儒文一样。而且儿子这个正厅级职务也并不亚于儒文的中将师长呢,着实不易啊。后来眼睛是看不见了,但她仍可以用心去体验,使她能够用超常的冷静去观察这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众生薄德少福,物欲横流,金钱至上,手握权柄,目及繁华,却使心灵变得格外荒芜了。这都是后辈们的事呀。
而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不经历过一定的人生体验是不会大彻大悟的。地何尝不知道她手中抚摸的这块石头不是一块赝品砚台呢?其实真真假假已经无所渭了,重要的是她珍视,心灵中珍藏的这一片青春的美丽,这是一个烛光洞照的小世界,躲进这个小世界中她感到了温暖。
她想到了自己家乡的茅峰寺。青年时代只是去感受那方佛教世界的新奇,香火缭绕,木鱼钟磬声中虔诚礼佛的僧人,那份真挚是潜藏在心头的一片信仰,一片光明的极乐世界,尽管世界饱受战火的磨难,百姓在战乱中受着煎熬,将士在血战中壮烈捐躯。善男信女们在佛的祥光世界中忍受着痛苦和寻求着精神的解脱,佛之功德无量昵。佛殿后来毁于战火,茅峰寺的主持明光大法师不顾谭儒文的劝阻,坚持与寺庙共存亡。当所有僧人撤出寺院后,他安详地盘膝坐在香草编织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等待着灾难的来临。他的神态那样的高贵而庄重,使儒文将军热泪满面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后,去了他的地下掩体之中。明光大法师在口军炸弹的爆裂声中完成了自己的涅槃。法师心中有着神圣的佛,佛在法师的心中。
如今这观音菩萨也在她的心中,她不知多少次念叨着:“菩萨保佑我的儒文。”
一次,仲平问她:“奶奶,您这样念叨管用吗?”
她笑着说:“你媳妇出差,你要祝她一路平安,你说这句活时,
对她孤寂的旅程管用吗?”
仲平摇摇头走了。他没有感悟,其实这只是人心中的一座航标,一种对生命的体验,一种人生的襟怀,处世的态度,是对生命的一种真诚。有了这份真诚,才有了人间的温暖,才有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
儿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楼下的小轿车喇叭响了几声,载着儿子走了,儿子心中的佛是权力,在权力祥光笼罩下的金钱和威势,其中支撑着的是某种顽强超常的功利之心。可惜这功利之心****于某种永不熄灭的****之火,这****之火,恐怕会最终毁灭了儿子呀。她在这严冬黄昏的暮霭中呆呆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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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牛轿车穿过喧闹的市区,来到地处古都市郊区的英华村。
这里是一片新开的小区,离汽车站和火车站都不远,a省新华书店的仓储部座落在这片小区之中,夜晚的灯火装点着这寒风中显得有点冷落的街市。彩灯装饰着的肥牛火锅城和西方康乐城比肩而立,闪闪烁烁的灯光使这个寒冬的暗夜有了几分亮色。
这里是崔牛牛与澳大利亚商人共同开发的第三产业,归a省新华书店仓储部属下,当年建这个工程时投入了520多万元,被崔牛牛总经理称为“水文化”和“火文化”,水火交融象征着事业的发达。火文化为这座乳白色罗马风格的肥牛火锅城;水文化是那座镶嵌着蓝色玻璃钢饰面,像是水晶宫那样的西方康乐城,里面有室内游泳池、桑拿浴、弹子房、游戏室和宾馆客房等等。然而工程完成,负责工程基建的人却被捉进了监狱。省店那个工程负责人闻风逃跑了半年多,终于在崔牛牛的劝说下投案自首,上交了30万元工程回扣,被免于刑事处分。另两个没跑的,钱弄得比头儿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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