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今天下午他莫名其妙,非要抽查淮宁路那家模范酒店,吹毛求疵,无中生有,把人家的标杆vip服务批得一文不值。vip经理觉得人格受到侮辱,当场撂挑子不干了,他还指着鼻子喊人家滚蛋。对方碰巧也是个,血性爆炸,抡起花瓶当场就要和他干架,要不是我和一帮人两边拽开,差点就发展成刑事案件了!”
何岸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听到“差点”才松出一口气:“那你呢”
“我?”程修直接乐了,“他平均每小时让我滚蛋一次,每天开除我三次,我都习惯了。本来今天半夜才能下班,十分钟前他摔笔叫我卷铺盖走人,我没忍住,说了句谢主隆恩,大大方方就走了。现在想想还挺肉痛的,估计得赔出去一个年终奖。”
“……”
何岸无言以对。
程修抱着蓬松的大枕头躺了一会儿,怨气消去一些,继续吐槽:“其实上周二他就控制不住情绪了,暴躁、焦虑、敏感、失眠、食欲差,正面消息视而不见,负面消息无限放大,完全听不进一点解释。这周状态更糟,还死活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信息素失调’五个字那是提都不能提,一提就炸。本来日程上还有两家媒体等着采访他,我全给推掉了。他这种状态去接受采访,记者都得进医院。再这样下去,他还没死,我这个当助理的就要先死为敬了。”
何岸听闻那些症状,心口一疼,撑着沙发吃力地坐了起来:“程修,我……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香薰炉,把含有o信息素的体液滴进去,气味挥发出来,的情绪。我明天给你寄一小瓶体液,你去买只香薰炉,在他办公室里点上……”
“何岸!你说什么呢?!”
程修性子直,大声喝止了他的念头:“他自己牛逼哄哄要和你撇清关系,你还上赶子送信息素给他是怀着孩子哭一场,早产,下楼跑几公里出一身汗,早产,还是干脆割腕放血,早产?你都快当爸爸了,好歹顾及一下铃兰的安危吧,至于郑飞鸾……他自己找死,你就行行好,放他一条死路得了!”
何岸听罢,攥着毯子僵坐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爱得卑贱,可自知是一回事,被别人当面捅破又是另一回事。对面一番话吼完,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仿佛不是隔着电话挨了一场训,而是真的被扇了一耳光。
程修见他沉默,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后悔莫及,慌忙在心里组织语言想道个歉。组织到一半,忽听何岸说:“程修,你说得对,我……我不该一直放不下他。以后我不这样了,真的,我把自己放在最前面,你相信我。”
苍天啊!
何岸他终于要醒了啊!
程修鼻子一酸,感动得几乎掉下两滴泪,赶紧顺坡下驴地安慰了何岸一番。安慰完又记起一件要紧事,重重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何岸,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打电话来是为了通知你: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家千万小心,不管谁来敲门,一概不能开!”
“为什么?”
“因为郑飞鸾在找你。”程修收起玩笑,严肃道,“这半个月他没空回家,一直住在久盛锦源的套房里。今天有个服务生找我抱怨,说郑总连续三天半夜出门,凌晨才回来,一回来就在房间里发疯,砸烂了一大堆东西,但第二天起床后什么都不记得,还黑着脸质问她们为什么把房间搞得一塌糊涂。我当时就怀疑他是找你去了,只是不敢确定,结果……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刚才我接到茂生银行的电话,那边说,郑总提供的身份信息没在茂生开过户,无法反馈账单地址。”
“银……银行?”何岸的脸都白了。
“对,银行。”程修点了点头,“我要求茂生那边核对信息,他们报出了你的名字。我又旁敲侧击去问郑飞鸾,他对给茂生打过电话这件事一无所知。何岸,我敢百分之百确定,他在寻偶症发作后给好几家合作银行的高层都打了电话,试图通过账单地址找你。如果还找不到,他可能会动用更高级别的人脉,手段也会更粗暴。按照他拥有的社会资源推算,最多两三天,他就会出现在你家门口。”
何岸心跳飞快,下意识扭头看向房门----门锁和防盗扣都好好锁着。他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勉强安下心来。
程修说:“我知道你心软,见不得他发作的样子,可你必须忍住!上回他就差点弄得你流产,这回要是再给他碰了,铃兰可就真活不下来了!”
“不会的,我不会给他开门的。”何岸紧抓手机,神情坚决,“如果他找过来,我会第一时间报警,然后给你打电话。程修,铃兰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我不会再纵容飞鸾了。”
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会再无条件地纵容那个男人了。
真的不会了。
结束与程修的通话之后,窄小的出租屋又恢复了僻静。何岸住在一楼,屋外时常有人经过,脚步声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楼道的声控灯坏了,猫眼透不进一线亮光。他感到心惊肉跳,只怕下一刻就会响起巨大的踹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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