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大门,入眼却像是血盆大口,衬着左右对联竟是无比贴切。他此时心绪万般,只觉多看一眼都要折寿,就匆匆推着白公子上马车。
齐听寒心思细,寻的马夫正是之前村镇里头暂管白家马车的车夫,稍是叮嘱后还先垫了银子给对方。不经意瞧见李云正揭了帘子看过来,他一挑眉,就道:“走罢。”
李云连说两声“有劳”,又朝他挥手拜别。
马车辘轳而去。
来时走的是步步维艰的青石板阶梯,回去才发现,有山路蜿蜒,虽然曲折费时,摇摇晃晃地还是下了山去。
车厢窗帘子不严紧,时而让风揭了揭,隐约看见山上人影幢幢,似热闹似冷清,是人影是鬼影,李云已经参不透了。只觉马车左拐右拐,终是银杏满目,当值桂花正黄,银杏绿中泛黄,斑斑驳驳;而山林之上,已是看不见了。
待夜幕徐徐而来,马车已经走远了,自是不知道当夜里一场大火,从寿宴南席开始烧起,火势燎原之姿一发不可收拾!村镇的人们哭喊着逃下山避难,却见火光红澄,烧亮了半壁山头。
而另一头的马车走走停停,来时望眼欲穿,去时归心似箭。
约莫这么赶路七八日,期间路过江河,李云看见江上有大船,就拉着白公子凑热闹。
船上挂着彩旗,上头写着大大一个关字。
李云早对着关家姓氏都无甚好感,便又待着白公子回马车里头待着。
此时船舱内,有一处活色生香,偏让纱帐遮得严严实实,忽而银指套划破轻纱一角,依稀露出了齐听寒失神的脸。
岸上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又上路了。
家
车轴子压出的两道痕,来时尚且初秋而已,如今归时银杏已黄,原来深秋悄然而至。
马车刚到白府,白夫人听闻是白公子回来了,着着急急地就往外走,蕙萍竟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去。才跨出门槛便左顾右盼,正巧白公子带着李云到了跟前来,她一把拉住白公子的手张嘴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下一句是:“长途跋涉、怕是劳累了!赶紧去梳洗梳洗!”说罢又连声吩咐蕙萍去备好饭食。
蕙萍连忙应和,脚步又往白府里头走去,眼角却还是多瞧瞧李云。李云朝她眨眼儿,蕙萍暗忖这孩儿出门一趟又瘦又瘪,便不由得操心起来。
齐帘心细,早就叮嘱下人生火,该烧水的烧水,该下厨的下厨,顿时整个白府人仰马翻似得,有生气多了。
白夫人见儿子瘦了,不好当着白公子的面斥责李云照料不周,只好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又让蕙萍去请秦大夫。蕙萍一走,齐帘便过来伺候。李云生怕齐帘仗着白夫人的火气训话他,就催着白公子去洗漱。
一个澡池,李云先洗,白公子泡在一旁,待李云收拾妥当才给他搓去一身风尘仆仆。
忽而听齐帘在外头不知何事嚷嚷,过一会儿蕙萍过来了,就劝她,两人一言一语,有来有往,夹杂着下人走动声响,纷纷攘攘得既熟悉又陌生。
白公子靠在澡池上,忽而说:“这时节、柿子怕是熟了。”
李云怔怔,手腕被轻轻揉捏着,又听白公子继续说:“若现下才让你乡里送些柿子来,不知来不来得及了。”他吃一惊,问:“怎么想到这上头了。”
白公子道:“不是日后不许出远门么,添个娃儿,家中好热闹些。”
李云羞红脸,絮絮叨叨骂他不正经,最后让白公子盯得恼羞成怒,连布巾都攥不好,飘进了澡池内。
外头传来齐帘的催促声,李云便取了衣裳过来伺候白公子穿上。穿着穿着,就听李云扭扭捏捏地说:“……若是催着些,应该来得及……”说着睨了白公子一眼,见他轻轻地笑,便垂下眼给他系上腰带,满脑子却想:乡里头老父母年岁大了,怕腿脚不便,还是赶紧让二哥帮忙挑几个好的送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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