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在清洸寺中日子虽清贫,但并不无聊难耐。他每日都过得很充实,敲钟,打水,念经诵佛,打扫寺庙庭院,偶尔也出门化缘,都挺好的。越平淡他反而越平静,就仿佛他生来就是要过这样日子的人。
赤瞳静静的看着空清,如鲠在喉却相对无言。空清这些年过得如何他都知道,睡梦中的他分出了一缕精魂留在了寺院那棵他曾经用灵力滋润过的大树里面。他悄无声息的陪伴了空清这些年,如果不是空清遭此劫数,他或许还是会不声不响的悄然无声的继续再陪伴他个几十年。
人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其的重要性。赤瞳是妖,他只要潜心修炼就会有无尽的光阴岁月。空清是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赤瞳想,如果他在这一世都没能好好把握住空清,那么在空清的下一世,他也就没了能再去打扰空清的身份了。
空清遁入佛门几世轮回,不定这一次就要涅槃成佛了。如他错过了这一世,那么他想,他们就真的注定再也无缘相见了。从前他想成全了空清,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这份爱终究是自私的。
“你的头发为何成了银丝?”空清不禁问道。
下半夜的风雪更甚,甚至还夹着冰渣。在风雪霜寒中,赤瞳撇去了灵力的护体,以一个凡胎ròu_tǐ的身子行走在这冰天雪窖上。他一步一个脚印,即使寒冷彻骨他依旧走的缓慢,即使冻得刻骨铭心他也未动摇半分。红衣赤发上没一会就积满了白雪,朔风凛冽吹过就被冻成了冰霜。
在踏入清洸寺的那一刻,他并未将身上的霜雪直接抖去,而是心念一动将它们化成了一袭白衣,将侵染赤发的白雪成了银丝。
“这个颜色不好吗?”赤瞳反问道。
不管是赤色还是黑色,空清却觉着好似这银白色才最为合适赤瞳。赤色,魅惑妖娆显得过于妖艳。黑色衬的更显白皙娇俏,却也是更为惊艳。而这银丝与白衣,倒是将他那精致的无与伦比的五官衬出了几分谪仙,显得一副仙风道骨而不可亵渎的模样。
空清笑道:“不,和你很衬。”
赤瞳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一缕银发:“我也觉着很好。”赤瞳回望空清,沉默片刻后道:“我回来了。”
空清嘴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睛看着赤瞳眼底的深情,一动不动。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内心那被禁锢已久,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骤然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它打破了他堆积起来的禁锢,逃离了他设置的万丈深渊,它破茧而出势不可挡的侵蚀了他那颗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顷刻间就将他腐蚀的不剩一丝坚毅。
赤瞳的这句话它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他一出声,就成了它肆意疯长的神药灵液,它崛地而起,顷刻间成了参天大树。空清被它搅得溃不成军,不知所措。
“可愿同我回云山之巅?”赤瞳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了空清的面前,等待着空清的决定。一别数年,再次端详空清,空清眉目间流转的孩子气已经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倒越发像个清寡的和尚。
赤瞳明白空清现在是过一天少一天,空清的每一天都是他心甘情愿换回来的。但他已经不满足于陪伴在他身边,竟然已经逆天而行改了空清的命运,他就不会再有丝毫的退缩,绝不。
不管是十几年前的昏迷不醒,还是半个时辰前的昏睡,空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心底唯一的光明除了赤瞳别无其他。
多年来他日子清贫,表现的和蔼可亲,好善乐施。却终究是疏离寡淡,怅然若失。他吃斋念佛,焚香供奉是佛祖的信徒,他除了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禁忌,对佛祖无不虔诚。但沉寂了这些年,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有任何一刻度得了他自己的心。
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想起赤瞳当年离去的时候,他想如果他能早点醒过来,赤瞳是否就不会决然离去,他们是否就会在云山之巅的林中苑内,安然共度此生。
可人妖殊途,殊途同归必然招惹大祸。人修道不易,妖修仙更是艰辛,他又于心何忍坏了他上千年的修行。可不想多年后,他们的相互成全似乎随风消散了,此时此刻又回归到了最初的时候。空清知道他又要面对一次选择了。
赤瞳向来淡泊,无欲无求,时隔多年他还能对他说出此话,必定是兼权熟计。这一刻空清才深刻的明白到,多年来他没能成全赤瞳,也没能成全他自己。
他有愧于佛祖,有愧于心,更有愧于赤瞳的深情似海。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未将彼此遗忘,反而愈演愈烈。空清觉得自己仿佛虚度了这些年,蹉跎了很多很多的岁月。
空清流下了两行清泪,颤抖着身体,抬起消瘦的手掌搭上了赤瞳的手。目光触及到赤瞳手腕上的念珠时,他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赤瞳俯身抱住了泣不成声的空清,他暗哑的声音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动,从空清的头顶传来:“不哭,以后我都会在。”
☆、番外 二
经过赤瞳的医治,空清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这病来得汹涌,平时吃得也很清淡,没有什么营养,所以身体依旧还是有些虚弱。
“外面风和日丽,可想出去晒晒太阳?”赤瞳对半坐在床上看书的空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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