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日无君,内不平无以攘外,望各位以社稷百姓为先,暂且放下诸般想法,莫叫外敌觊觎中原无主之地。
群臣之中有一武将脱口叫道:说半天不就是容王你自己想要登上这皇位么!
夏夷则看也不看那人,道:不错,此事李焱当仁不让。
那人料不到夏夷则直言不讳,讪讪退了一步,撇过脑袋没再说话。
左仆射心中早有定论,又加之眼下的确再没有比即刻令容王登基更好的选择,便趁势向众人道:康王已然薨逝,广王病重难以支撑,两位王府中世子尚年幼懵懂,难堪大任。幸而,有容王殿下及时赶回,才可解这燃眉之急啊。要眼看先帝的江山毁在吾等手中,诸位想必也与我同样不忍。依我看,这也算是天意,诸位就莫再节外生枝,赶紧让新帝登基,重整江山攘除外敌事重啊!
左仆射,不必多言了。夏夷则上前两步,我是先帝三子,是亲王李焱,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让沈夜退回北疆,这就足够了。登基大典明日举行,一切从简不得拖延。从明日起,不论你服是不服,我就是天子,逆天不从者
夏夷则忽然住了口,向前缓缓踏出步子。他记得华月所言,沈夜夺取北疆王权时的情形,他忍不住在脑中勾勒当年沈夜走向王座时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跟着动起来。他向前走去,原本围成一圈的侍卫便连忙让开路;走到群臣面前,群臣纷纷退开;他走入人群中,却又停住,抬眼望了望圣元帝召集臣下议事的殿堂,记起沈夜曾经告诉过他的话。
沈夜并不是他应去效仿的人,沈夜与李焱甚至并非同一种人,只是他们恰巧有些许相似的境遇,因此能够互相触动与体察。
或许此刻李焱脚下的路沈夜曾经也由此走过,但道长而崎,各有蜿蜒。
李焱停下脚步闭了闭眼,从容而坚定地回身看向众人:不从者即刻起亲赴战场驱逐外敌,无一可免。
须臾不到的功夫,群臣纷纷下拜,只有一人即刻头也不回地走出宫门奔向战场,披上戎装以文人执笔之手操戟,直向北疆军营而去。这人后来成了李焱在位期间除却武灼衣与叶灵臻之外唯一一名真正文武双全的儒将。
雷声渐息,雨霁天青似不远矣。
夏夷则将诸般事宜一应交予左仆射后,自己并不离宫,而是回到了幼时曾居住过的别院。
院中的那株白梅花早已谢尽,只留了些零落的绿叶挂在枝头。夏夷则走过去碰了碰它纤弱的枝干,想起已故的母妃,终是轻轻叹息一声,道:雪存,我回来了。
武灼衣跟在后头看着,想要出言宽慰两句,却还是放弃了。夏夷则回头看他,道:武将军有什么话便说吧,此处没有旁人。
武灼衣摇了摇头,殿下不,陛下不需我多言。
我是指你自己的事。
姑姑的事,等明日过后我再来请罪。
夏夷则默默想了一想,走近武灼衣宽慰道:武家的人我不会杀。方才你本没必要说出武小超的事。
陛下武灼衣低下头,这原本就是姑姑野心太大咎由自取,陛下无需顾虑武家。
无需顾虑?夏夷则无奈道,你与叶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可能不顾虑。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时我会免去她的死罪,但谋害先帝的罪名还是要她与慈恩寺寂如和尚担下,也算是有个交代。不过他略微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为免他人非议,武家的女子今后不得入宫为妃为嫔,我也不愿你将来平白遭人污蔑,说你是靠了裙带关系才受到重用。清衣小姐之事抱歉了。
武灼衣愣了愣,连忙道:陛下言重了,是清衣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缘分。陛下如此做法已是宽厚至极,灼衣代姑姑谢过陛下。
夏夷则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接着又道:我知道你们家的女子都胸怀壮志,武小超本也是难得的人才。若是清衣有意,不如让她来做女官,堂堂正正地凭本事为武家挣得荣耀,为社稷百姓谋福。
武灼衣不由笑了起来,是,小妹一心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重振武家昔日风光,我想,这正是最适合她的道路,她定能为陛下分忧,武家上下也将誓死效忠陛下。
夏夷则也笑了笑,声音变得和缓而随意:武将军,有你们在,我才真正觉得,自己就要登基了。
雨后的别院中泥土味烈得将人淹没,在这湿漉漉的气味中夏夷则隐约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圣元帝似乎的确来这院中看过他。
那时他才搬入这别院一年多,记忆十分零碎,他甚至不知道如今浮上脑海的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自己修饰过的臆想。
记忆中圣元帝和他一同站在这株白梅前,用怜爱的目光看他,仿佛于心不忍却又异常果决。圣元帝的手牵着他的手,沉声问他:你可知道帝王为何称孤道寡?
年幼的夏夷则虽较寻常孩童早慧,却也不可能答得上这问题,于是他仰着脸摇了摇头。
圣元帝呵呵一笑,道:孤,指的是作为帝王不得众;寡,乃是指帝王寡德。称孤道寡,是帝王谦称,但却也实在称不上是谦虚。哦,如今你还不懂这道理,但愿将来你永远也不用懂。
如今,夏夷则已隐约能够揣测得出圣元帝那时的心情,他就要成为继圣元帝之后李家山河的第二位君主,走上帝王之道。
无妨前路茫茫,心有所系、愿有所向,初心若不改,足下之路亦不见移。
二十年的岁月中,夏夷则从未像这近十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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