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试探的把馒头往季灯手里塞去。
方老太立马吊了眼睛一拍桌子,
“他一个哥儿才能干多少活儿,咋就吃上馍馍了,那阿焕和你大哥不得吃上牛肉了!咱家供着这么些个读书人,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咋还咋咋呼呼上了,活不下了?!”
季江七尺的汉子被吼的一颤,到底还是没敢再往外伸手,隐约碰到季灯手背的热馍馍就这样又被放回了盆里。
方氏没好气的给了季江一拐,这人不操心自家,倒是闲的关心二房去了,有那馒头不会给!
大房的人老神在在的吃着自己的饭,半点眼神也没偏给季灯兄妹。
季小妹虽然跟着下了地却干不了活儿,连乌糯团子也是没得吃,只有一碗稀粥喝,还是季灯分了自己的份塞给季小妹。
季小妹正啃着就被方老太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更是紧紧的缩在季灯身边,小嘴抿的紧紧,连手里的半个乌糯团子也不敢再吃,只将视线放在桌子中央的一盘馒头上,虚虚嚼几下腮帮子好似就是吃进肚了。
季灯注意到季小妹的眼神,心下一酸,却只能垂着眼皮径自酸着腮帮子啃手里已经硬梆梆的乌糯团子。
除去已经放弃学业在县城做了账房先生的季家长孙、大房长子季燎,季家还有四个读书人,一家之主季老秀才总算读出来了,在县城里的一家私塾做夫子,平日里读书大多靠自己,时而拜访个举人看看文章也就是,花费并不很多,塾修还有的剩给家里。
如此,季家便还剩三个正当学的学子。
这么些读书人,别说在小河村,就是方圆七八个村子里也是独一份,因此季家的文人规矩尤其重。
季灯兄妹作为小辈不能比长辈先离开饭桌,只能看着季家众人言笑晏晏,天伦和乐的吃着馒头鸡蛋蒸菜还有稀饭。
而同样是姑娘小哥儿,熳姐儿因为有方氏和季江在,至少还能吃两口菜咸咸嘴巴。
好在乌糯团子虽然难嚼了些,却是十分顶饱,季灯兄妹好歹不至于饥肠辘辘。
季焕随便吃了几口便下了桌,他平日里跟着季烁去季燎家吃饭,自然瞧不上季家这寡味干涩的稀粥馒头。
方老太也知道小孙孙的嘴挑,没再叫季焕回来,只想着让去了长孙家再好好吃上,自个儿捡着蒸菜稀里呼噜吃了个饱,也就放了筷子。
等季家的男人们吃饱喝足的回了屋,徐氏早早的跟上季海躲了回去,方氏不屑的冲着徐氏的背影啐了一口,揽着心尖尖季焕回屋问学业。
至于洗碗收拾,当然就是家里这些姐儿和哥儿的活计,现在做熟了做好了,将来嫁出去才不会被婆家嫌弃。
季家供的读书人多,每月光纸笔灯油费就要半贯钱,自然家底薄薄,吃的饭里都没什么油水,洗起来倒也快,几人默不作声的收拾完便回各自的屋睡去了。
明天起来还有的是活儿干。
…
第二天天隐隐泛了蒙亮,季家人都还在睡,柴房门吱呀一声,季灯牵着季小妹蹑手蹑脚的走出来,要是弄出大动静吵着季家男人们,方老太绝不会放过他们。
季灯背上大背篓,又给季小妹背上一个小些的,兄妹两个手牵着手上山里去了。
季家的经济来源有二十亩中等地的产出,想要供四个读书人虽不说是天方夜谭,也是颇为吃力,好在季老秀才有功名在身,能免了田里赋税,又能挣得塾修补贴。
加之大房的季燎读了几年书就终止学业在县城里谋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每月送回来些钱,季海又成日里给人抄书换钱,季家的日子才算稍稍宽裕。
但银子定要花在刀刃上,方老太肯花钱供男人们读书吃好的,对家里的女人小哥儿却是十分吝啬。
季家每天的饭桌上,泰半都是野菜萝卜之类,馒头这等干货只有季家的男人才能顿顿吃,哪怕方老太自己也是常吃乌糯团子的。
现下正是春光时节,季家便每天都要去摘那不要钱的野菜回来充饥度日。原本方老太是让季儿带上季小妹去山上摘,顺便打猪草回来。
可季小妹今年还不到五岁,季灯不放心季小妹离开自己,便跟方老太揽了这活儿。
方老太无可无不可,但劳动力也不能全耗在这儿,便把三房的姐弟两个拘在家里翻院里的地伺候菜苗。
季小妹离开季家就要活泼些,看见了漂亮的花儿便摘上两朵,一朵别在耳边,一朵插在季灯的发间,小脸上也能瞧见笑了。
村里人家大多贫俭,山边边儿上的野菜往往都摘没了,好在春日里下一场雨,绿油油一片便又都冒出头来。
季灯来的早,手脚又麻利,很快就虚虚装了小半篓子,眼见着能交差了便没有再摘,牵着季小妹往山深一点的地方走去。
此时,天光也不过还蒙着些阴影,季家读书的男人们才要出门赶去县城的学堂。
小河村挨着的这座山没有名字,却极广极深看不见尽头,林影重重,鸟鸣兔跃。
原先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有猎户进去猎些兔子野鸡度日,村民也爱上里头摘个果子捡个柴火,后来听说山里来了大虫野狼,咬死了好几个人,渐渐的也就再没什么人靠打猎为生,村中人摘野菜啥的也都是成群结伴在山的最外缘,不敢往深处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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