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顿很紧张,他必须承认这一点,对于他这个身份的人来说,这种紧张是罕见的。毕竟,作为松鸦湾联邦监狱——这个号称全美戒备最森严的监狱的监狱长,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最无可救药,罪不可赦的重刑犯们打交道。而这么多年下来,卡尔顿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们打磨得比钢丝还要冷硬,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情绪却会因为一名十三岁男孩的到来而如此起伏不定,心神不宁。
“我还是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嘀咕道,声音里是一种只有在极为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透露出来的虚弱。
“上帝会证明你的选择是勇敢且明智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了监狱长的提问。
伊莫金·佩因慢慢地走到了监狱长的身旁,黑色的法衣随着他的走动簌簌抖动,像是一块过于浓郁的影子。他是那种会让人感到可靠和慈祥的老人,身材高大,头发和眉毛都已经在时间的作用下变成雪白,脸色却比绝大多数忙于奔波的中年人更加红润。他看上去有点儿像是圣诞老人,但仅仅只是“看上去”像,事实上,孩子们总是很害怕他,还有一些宠物犬也是。一些敏感的人也会本能地离他远点。
“哦,这大概就是当监狱牧师的坏处了。”偶尔伊莫金·佩因也会在对自己的老友抱怨。“看着那么多死囚犯在电椅上死掉,最后身上总会沾上点死人的味道。”
作为一名牧师,伊莫金·佩因的身上有种无法形容的,让人感到有些害怕的奇妙气质。
但对于卡尔顿来说,正是伊莫金·佩因身上的这种气息让他显得格外令人信服和可靠。
“我不知道,伊莫金,我承认你说服了我……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该这么说来着?第六感?总之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卡尔顿取下眼镜,用手绢擦拭着汗津津的鼻托。
“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你真的觉得他能够安抚那个恶魔……”
“伊勒,请呼唤他为伊勒(el)——quot;伊莫金有些突兀地打断了卡尔顿的话,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伊莫金的眼睛里闪现出了强烈的幸福和崇拜,“你也可以称呼他为‘光之子’。他是神的逝者,现世的弥赛亚,这个世界的救赎。”
监狱牧师的手习惯性地握在了自己胸前的十字架上,在十字架的中间镶嵌着一枚覆盖着水晶壳的椭圆形相片。
相片上是一名年轻男孩的脸。
——那便是伊勒,或者说,“光之子”了。
看着老友有些过度激动的模样,卡尔顿有些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鼻子,他瞥了一眼十字架上的照片,必须承认那确实是一名很异常美貌的男孩。
是的,他用了“美貌”这个词。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名男孩的脸,至少卡尔顿形容不出,那张脸是纯洁无暇的,精美的,均衡的,完美无缺的,你完全无法在那张脸上找出任何不合适或者不美妙的部位,配合着那白金色的长发和罕见的深紫罗兰色的眼睛——卡尔顿只觉得那张照片更像是被电脑合成出来的图像。说真的,如果不是那个男孩的翅膀,卡尔顿真的只会觉得所谓的降临派,所谓的“t”不过是一场拙劣的骗局。
可是那对翅膀确实存在。
没有人能无视降临派的光之子,“上帝的天使”,或者说,像是有些人认为的,“肉身的基督”——没有人能忽视那个男孩身上的翅膀。
那个男孩是带着纯洁的羽翼出生的。
那是一对真正的,从人类ròu_tǐ中生长出来的美丽翅膀,巨大而华美,羽毛洁白如雪,莹着珍珠一般的光芒。
三年前,当他带着那对羽翼出现在世人面前时整个世界都轰动了,有调查显示甚至有一部分曾经坚定的无神论者因为这名真正的“天使”的出现而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而当那对华美翅膀的主人是那样一个有着非人美貌的男孩时,降临派宣称的“天使降临”的说辞便拥有了一种近乎魔力的可信度,它就像是瘟疫一样在整个国家弥漫。
卡尔顿甚至都说不出是什么时候,那种对“天使”的狂热传染到自己的老友身上的,反正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伊莫金·佩因已经宣称要将自己最纯净的信仰送到“天使”面前,他身上盖上了降临派的印章,戴上了降临派的“天使”十字架。卡尔顿曾经尝试着让他冷静一点,不过伊莫金的激烈反应让卡尔顿感到了尴尬。年迈且虔诚的牧师宣称自己成为降临派的一员并不是远离了上帝指出的道路。
“……相反,我是在朝着至高无上者的位置准确前行。”
他是这样对卡尔顿说的。
而随着身边相信并且崇拜“光之子quot;的人逐渐增加,就连卡尔顿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动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伊莫金的建议,让那名真正的天使“降临”松鸦湾联邦监狱,去为“红鹿”……那个让松鸦湾联邦监狱成为公众焦点的恶魔做临终祷告。
这本应该是伊莫金的工作。作为监狱牧师,他有工作中的一部分就是让死囚犯做好去死的心理准备。
不过,“红鹿”的情况本身就与其他普通的死囚犯不同——没错,跟“红鹿”比起来,那些可怕的国家级重刑犯骤然间被对比成了“普通的”囚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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