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勃勃大放厥词,扬言要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不但要
让鬼差倾家荡产,还要众鬼卸了胳膊腿抵赌债。哪知豪言壮语未发出多时,七八圈麻
将搓过去,旁边的鬼差纷纷胡牌,唯有钟二郎一败涂地抬不起头,身上冥钞纸钱输尽
了,只得往脸上贴了白纸条记账,面上表情被遮盖住,雪白纸条纷然抖动。
三个鬼差原不敢与钟二郎造次,因赢了牌不免放肆些,也不怕被钟二爷当点心嚼,数
着钱嘲笑他是个孤鬼,白白在人间活了二十几年,除去钟煌却连个可惦记的也没有。
钟二郎坐在忘川河岸边,手中捧一把花生米,吹着凉风乐而忘形,摇头晃脑不以为然
,任由白纸条贴在脸上,两条腿翘到桌面,神气活现自夸道:“小王八蛋们知道什么
,老子虽然虎落平阳耽搁在这里,总有一天要还去转世,早安排好人在人间等候,前
缘未尽来生再续,千世万世相依不悔。我那个宝贝名唤做湛华,生得皮光肉滑姿貌无
双,你们这群仗势走狗命小福薄,摇着尾巴也巴望不到!”
他说着这话时,远处忘川河上驶来一艘大船,载着前殿发送的鬼魂转交轮转阎王殿,
钟二郎朝着船舶略扫一眼,看到一群凄惨魂魄饮泣吞声,因在王殿饱受酷刑肢体残破
,又不知自己究竟会落得如何的下场,一路上尽随着忘川波浪哀声痛哭。几乎在同时
,湛华攥紧围栏也瞧见钟二,奈何自己只剩一具焦黑枯骨,哪还有对方口中的皮光肉
滑,钟二郎自然认不出,情急之下张嘴欲要呼喊对方,费尽力气喷出一口血,喉咙深
处火烧火燎,依然发不出只言片语。船舶渐渐行过去,他提起的心沉沉落下去,抿着
嘴唇静静想,生前自己不认得钟二,死后也不能相依到永远。也许,这便是最后的结
局。湛华用力探出脖子向外张望,细观钟二郎如今的模样,见对方仍如往日嚣张跋扈
,脸上贴一堆纸条,抬腿猛踹旁边赢牌的鬼差,想来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不由咧开
嘴哑然笑起来。
钟煌冷眼瞧着湛华一路历经艰难险阻,堕入阿鼻地狱几乎被烧得散架,跌跌撞撞爬上
船舶,牢记叮嘱去见钟二郎,怒气填膺将头一转,气势汹汹去寻毗沙王。他从平等王
殿横冲直撞闯进毗沙王宫殿,两边兵卫哪有敢阻拦,势如破竹冲入阎王殿,径直奔进
毗沙王书房,抬脚踹开金碧岩扉,却见室内金彩珠光鼎香缭绕,毗沙王身着玄衫头戴
毓冕,正襟端坐于案后,笔墨纸砚伺候齐全,旁边整整齐齐摞着厚厚生死薄,众生寿
命归属皆记录在上面。阎王爷手中捧着一卷书,聚精会神阅读批注,瞧见钟煌支身闯
进屋,面无异色翻过一页书。
话说钟大爷命中注定幼年早夭,支身赴入地府时不过还是个孩童,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便要永生永世被困于此,初来乍到颇尝到一番辛酸苦楚。幸而他天生异秉法力高强
,不多时便恢复精神,闹得地府四处鸡飞狗跳,各殿阴司无可奈何,毗沙王只得亲力
安抚,修葺官邸添置家私,打发差役悉心照料,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唯独不准钟煌再
回人世。钟大爷也懂得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奈何人间还留着未成年的钟二郎,日日魂
牵梦绕辗转难安,千方百计从地府逃出,每每又被阎王追索回去,屡败屡战斗志昂扬
,针锋相对敌峙二十载,终究偃旗息鼓甘拜下风,正要塌下心来过几天消停日子,哪
料到钟二竟也落入地狱中。他恨得毫毛倒竖两眼通红,额头上血管突突乱跳,此时再
看到毗沙王目沉如水面无颜色,如往常一般端着平和态度,只想乱拳将其打死。
钟煌略朝案上瞥一眼,二话不说扑身上去,踩着矮凳跃上书案,好像个炸毛的野猫张
牙舞爪,抬脚便往毗沙王面上踹去。奈何他毕竟身量不足施展有限,对方不慌不忙轻
松避开,钟大爷一脚踹空掼到后面椅背上,更加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抓起案上的镇纸
没头没脑朝阎王摔砸。毗沙王面不改色站立起身,因为向来只将钟煌当做孩子待,任
凭摔打全无恼恨,捧着书卷踱到一边,飘飘袅袅宛若轻风,旁人休想近身一毫。钟煌
怒气腾腾闹出一身汗,因见自己实在讨不到便宜,抄起椅子砸作四分五裂,又将案上
书薄扬了满地。阎王爷弯下腰将簿子一卷一卷收拾好,重新规整摆到案台,钟煌见状
眉头紧锁,心内犹豫计较权衡彼此,咬牙切齿瞪向阎王,好一阵后低声道:“我只有
那一个弟弟,精心呵护抚育成人,当年说好了要你日后好生关照他,不过短短二十载
,他无知闯祸丢了命,正落在你的权职内,缘何不能网开一面,也算叫我死得瞑目。
”
毗沙王停在钟煌身旁,因见对方终于力乏不再闹腾,晓之以理好言劝解:“家有家法
国有国规,阴司判决关系六道轮回,众生按照生前功过转世投胎,必要一丝不苟平等
对待,岂能因你之情徇私枉法。况且钟二郎法力高强非同寻常,更不应该关入阴司严
加看管,待他日后轮回到下一世,不过换具肉身再活一辈子,纵使忘却前尘你俩也依
然是兄弟,这便是因果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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