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跟隔壁舱室的格局类似,就连陈设都大同小异。只是多了几部通讯器和中控仪,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代表了他在船上的最高权威。
整间房意外干净,显示出主人良好的生活习惯。除了各种各样的航行资料,桌上还有几架精致的船模。组装工具和一件半成品放在桌面上,似乎尚未完工。
“水线船?”许衡观察片刻后,惊讶地发现那模型的真面目。
这种船在战争年代用于沙盘推演,不可能做得很大,是公认的最精细、最高难度、也最折磨玩家的塑胶模型。由于模具小而粗糙,还需要用到金属蚀刻片,对粘接、分色技巧要求严格,做一条船至少需要几十个小时。
王航穿戴整齐走过来,挑眉道:“你懂这个?”
“读大学的时候做过兼职翻译,有家外贸公司是专营模型进出口的。”
“难得,”他一边扎衣服一边感慨,“勤工俭学还能增长见识。”
许衡没好气:“穷人就合该没见识?”
王航捏她鼻子:“少闹阶级矛盾。出发,去趟加尔各答。”
北印度经济发展落后,东方面孔更是鲜见。许衡一上岸便开始接受各种注目礼,即便粗线条如她也感觉很别扭。
王航打电话叫来一辆黄色的大使牌出租车,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了进去。
这款车造型圆润复古,曾经是印度经济自给自足的象征。车厢内陈设老旧,开在颠簸的路上更是犹如过山车。
许衡庆幸自己还没吃午饭,不然十有八*九要吐一路。
司机偶尔还来一两脚急刹,给路边蹿出的“神牛”让道。尽管沿途有印度半岛的独特风光,乘客却根本无心欣赏,只能牢牢抓住车内把手,时刻警惕路况,避免一不小心撞破头。
进入市区后的交通状况根本算不上堵车,事实上已经是在“堵人”。在国内生活二十多年,许衡自以为已经很适应高人口密度的社会环境,到了印度才发现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样走走停停两个小时,他们终于进入加尔各答市区。
一推门,扑面而来的熏天臭气比车上的香料味道更甚,许衡差点当场呕出来。
他们迅速挤过人群,走到稍微空荡一点的街边喘了口气,方才勉强适应最真实的印度。
杂乱无章的建筑、曲折破败的街道,这里完全没有任何规划可言。古老的殖民时期建筑依然显眼,贫民的窝棚就搭在路边。各色垃圾堆成小山,最终混合出空气中刺鼻的气味。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仿佛随时都有掉落下来的可能。日常运营的公交车根本没有门,乘客挤满后直接挂在车身上招摇过市。摩托、牛车和路人全都并行于机动车道上,夹杂着各式吆喝声、音乐声、喇叭声,响成一片。
之前在海上待了整整一周,已然习惯那片空旷蔚蓝,许衡的身体感知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状况。攀扶着王航的肩膀勉强稳住,又缓慢呼吸适应半天,最后才在喧嚣嘈杂与脏乱无序里站定下来。
王航显然不是第一次造访印度,已经很快调整好状态。他个子比较高,踮起脚环视四周后,果断拉着许衡走向一家小店。
店铺外挂满彩色布料,迎风招展很是热闹。室内光线昏暗,有位老妇坐在角落里缝缝补补,见客人进门方才抬起头来。
王航与老妇比划了半天,对方很快心领神会。
她将许衡上下打量几眼,弯腰从成堆的料子里挑出一块碧绿的纱布来。
“这是要干嘛?”见人摊开布料围住自己,许衡忍不住开口问。
“穿件莎丽,免得晒黑了。”王航道。
刚才被人围观的场景,想来他是看在眼里的,也晓得她的别扭和不适应。思及此,许衡心中的莫名怨气终于有所消散。
穿戴完毕,许衡被老妇拉到镜子前转了一圈:长及足踝的莎丽做工精致,妥帖地裹成筒裙状,末端下摆披搭上右肩,内外分层良好地勾勒出女性的身体曲线,平添几分异域风情。
王航上前将头纱搭在她额前,仅留一双鹿眼露出来,愈发显得明眸善睐。
“真漂亮。”他附在她耳边呢喃道。
阵阵酥麻自脊背蔓延至全身,汗毛不受控制地根根直立,许衡意识到自己的脸在面纱下微微发烫。
从小店里出来,街上果然没什么人再盯着她看了。
王航找到路口指挥交通的警察,问清楚海关办公楼的具体方位。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栋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大门外。
看门的是身着蓝色制服的保安,许衡跟他连说带比划地沟通半天,也没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去。
最后是王航上前直接塞了张钱,那大腹便便的保安方才挪开步子,让出一条道来。
许衡目瞪口呆:“居然能这样公然索贿?!”
王航推着她前行:“人家可什么都没说,谁让你一看就是外国人。”
念及山东船长那30000美金,许衡只好咬牙忍耐,迈步走向大厅里的接待处。
办公桌旁坐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翻阅过许衡的律师证之后,用口音很重的印度英语问她有何贵干。
许衡连忙将来意解释一番,顺便交上补报关的手续。
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挥挥手,一边示意她到墙角等待,一边拿起电话拨通内线。
“怎么样?”王航用纸擦干净座椅,引她到自己身旁坐下。
许衡皱眉道:“不晓得,先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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