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珩心中本恨极了她y毒,此刻也不由微微生怜,“我知道宫里的日子难过。只是日子再难过,再要步步为营,也无须伤害身边的人。嬛儿,她一直把你当姐妹。”
“谁天生愿意伤害别人?愿意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她转首,眼底闪过一丝忿然之色。“我进宫之后每天都害怕,可是再害怕,只要想到一个人,我便好受些。我入宫数月不愿承宠,你知道是为什么?是我不愿意。我知道进宫之后到死都不能再出宫了,宫嫔和宫女不一样,宫女二十五岁还能出宫还乡,我却不能了,我只能活生生老死在这里。可是……”她咬一咬唇,凌波妙目从他面上横过,似怨似嗔,“我情愿这样一辈子想着一个人,聊度此生。”
他隐约知道她口中的“一个人”是谁,他微微抬眼,正对上她望来的灼灼目光,心中突地一跳,不由脱口道:“谁?”
她眸中漾起晶莹一点,那晶莹里有他的身影。良久的沉默,秋阳落在庭院里那么静那么静。她的眼眸似不能承受这样明媚的光影,热热地痒。心口怦怦跳得厉害,一突一突地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般,只觉得自己的喉头又酸又涩。那么多年了,终于要说出这句话了么?她迟疑着,挣扎着,似不能相信一般,这么久这么久,终于可以亲口告诉他了么?她的喉头有些哽咽,目光温柔得能沁出水来,良久,她才低低出声,“我不信你不知道。”
这样含羞带笑,多么像初入甄府时的她。他心下一软,他是知道陵容喜欢自己,他不止一次察觉她偷偷望向自己的眼神,他是知道的。然而才欲说话,脑海里蓦然一动,忽地想起一个人来——那是茜桃初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待茜桃其实并不算很好,总是淡淡的,淡淡的,比最寻常的夫妻还淡几分。那一日晨起,晨光熹微如画,茜桃坐在镜前梳着头发,她的头发又浓又黑,似一匹黑亮的缎子,他不经意问她,“你几岁了?”话一出口,自茜桃嫁入甄家,他没有留意过她的一切,连年纪也是含糊的,十七八还是十八九。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结为夫妇月余,他竟不晓得她的年纪。女儿家小心眼,她性子再平和,恐怕一场风波也是不免了了。
谁知茜桃却不恼,只是偏过头粲然一笑,“我不信你不知道,一大早便哄我玩呢。”
甄珩一怔,只得苦笑,“我真不知道。”
茜桃盈盈一笑,露出细白一排贝齿,“十八。你若不记得,我再告诉你就是。”于是,他也笑了。
那时他便知道,茜桃是这样宽厚温暖的女子。所以,他渐渐爱上这个女子。
眼角,已经有了些微的泪意。陵容心中一动,原来,他还是念着自己,如此在意自己。于是她多了些勇气,轻轻道:“那个人就是……”
“是臣冒失了。”甄珩截断她的话,“臣不该探究娘娘私隐。娘娘想谁都不要紧,只是臣是外人,娘娘不必向臣宣之于口。”
陵容心底一凉,手上的银针一颤,险险刺到自己,一缕哀凉的笑意漫上唇角,“公子以为自己在我心中只是外人?”
他深深吸一口气,“是。娘娘曾与臣的妹妹淑妃情同姐妹,臣只是淑妃的兄长,与娘娘并无相干,怎不算外人?”
指尖怎会出了这许多汗?涩得很,腻得连针都捉不住。听他这样直白回绝,那种感觉,和那日冬雪中亲眼看他与薛氏恩爱离去有何分别?她从未忘记那一刻的感受,如冰锥刺心一般,四肢百骸无不疼痛——她与他是结发恩爱,而自己,始终只是个外人,连远远旁观都会心痛的外人。
可是,自己终究恨他不起来。
心底的哀凉似那一日的大雪纷飞,寒意彻骨,“曾经,我也以为甄嬛是真心待我好。选秀的时候对我出手相救;我困窘的时候接我到甄府居住,对我关怀备至。入宫后,我与她、与眉庄相依为命。那时候,我真以为她待我好。她拥有那么多东西,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皇上的宠爱,她什么都有。而我,却因出身贫寒备尝世人冷眼,还要因为她的承恩得宠受华妃的戕害羞辱。这些都不要紧,她是你的妹妹,她待我这样好,为她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你要成亲了,成亲的对象是出身世家的豪门千金。从她告诉我那一刻起,我心里所有的期待都破灭了,我不知道我要再怀着什么期待,做什么样的梦才能去抵挡宫里无处不在的寒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陵容的语音爆发出一丝难掩的压抑与哽咽,“可是也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甄嬛是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只是她从来不说。因为她知道,她只消一句话就能破灭我所有的美梦。从此,我连做梦的权利也没有了。”
她倾吐着积久的委屈,那么多委屈,多少个深夜里,她忍得连牙根都咬酸了。明瑟居的深夜太过寂静,静得连风也只是匆匆停驻,留下远处隐隐的欢笑声便又走了。这样愉悦的笑声会是谁的?温厚大方的眉庄,明艳跋扈的华妃,还是嫣然百媚的甄嬛?
仿佛是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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