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停电了。不知为什么总是停电,是电不够用呢?还是舍不得用?村里的用电经常如此。那本该淘汰的洋油灯(煤油灯,当地人习惯称作洋油灯)——用空墨水瓶或浆糊作灯体,用毛头纸或用麻头搓成灯捻儿,在瓶盖上扎个眼儿,用薄铁皮做个筒,将捻包好后穿进去。虽说原始了点,但经济实惠家家都有好几个。
物以稀为贵。不论点电灯还是点洋油灯,因为建英和建诚看,常常挑起父子之争。张鸿远严格静止子女们看闲书——他认为只有没有出息的生活失意的破落文人才看,写,而过去的大都消极腐朽:诸如《红楼梦》、《三言二拍》不堪;《西游记》、《聊斋》神神鬼鬼、荒诞离奇。然而建英和建诚姐弟两个,明里不敢反抗,暗里与父亲斗智;他俩晚上百~万\小!说时将凳子竖在炕头,把脱下来的衣服挂在凳子上将灯光遮住;如果是点灯时,就将电灯放低了,用报纸将灯光罩住,在报纸上挖个孔,孔中s出的光正好s在俩人百~万\小!说的地方。尽管如此,还是要被半夜醒来的张鸿远发现,一阵吼骂声响起,姐弟俩赶忙压住“咚咚”直跳的心窝,将灯拉灭。
不过,今天晚上,张鸿远家没有亮着灯,却挤满了人,原来是放了暑假的学生们围着张鸿远听说书。
张鸿远在村里是个知名的说书人,每逢寒暑假,左邻右舍的初中生、小学生以及一些上岁数的老汉们吃罢晚饭都会不约而同来到张鸿远家。当然只要张鸿远心情愉快,也没有闲事打扰,就会给大伙说上一段。如果张鸿远心情不好或有个事事情情,那么上门来的人也不强求,只是随便转转,看看张鸿远没有说书的意思便自觉地离开了。
这是说书人和听书人之间长久来形成的一种默契,其中包含着听书人对说书人的尊敬和顺从,也显示也显示出说书人对听书人的凝聚力和摄服力。
月光照s在窗户、炕上。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张鸿远坐在土炕靠左边;紧挨着他爬着的次子建诚以及建诚的两个表哥铁蛋和牛蛋,还有建诚的堂弟,三板四版兄弟俩,都是一帮满身是土的愣小子们;建英以及建英的表姐表妹堂姐堂妹,还有邻居拉花妮、三翠都围着炕沿边坐在板凳上;而比张鸿远大十一岁的刘有老汉则坐在张鸿远家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刘有老汉是位虔诚的听书人,便模仿张鸿远给他家周围的人当起了“二把刀”说书人。刘有听书决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或漏掉一个细节,那个仔细劲儿真比村里心细手巧刺得一手好刺绣的三小老婆还要高出三分。
张鸿远今天讲的故事是《杨七朗打擂》,听书的人不算多,没有寒假期间、尤其是正月初一到十五期间的人多——炕上地下满是人,几乎没有落座之处,没有c足之地。
当故事讲到了杨七朗飞身跃上擂台要力劈潘豹的时候,街门一响走进一个人来。
“这是做甚?黑灯瞎火的,开黑会嘞?”来人在门口站定了,开口跟屋里的人逗笑。
刘有老汉见来人提个篮子站在门口说笑话,便回到:“你这是要g甚,半夜三更上门讨吃要饭——你也不看个时辰?”
一屋人大笑起来。
“你个老玩童,裤裆破了怎杵出一个你?”来人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刘有老汉一句,接过建英让出的板凳坐了下来。
“爹,快讲!”“大爷快讲!”“舅舅快讲!”孩子们像一群饿急了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仿佛张鸿远不把故事讲完,就会被撕吃了似的。张鸿远用很短的时间讲完了杨七郎力劈潘豹的大概,便说:“今天就说到这里,好!睡觉!”
孩子们不很情愿地走出家门儿,这时,张鸿远划着火柴点着了桌子上那盏小巧的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暗红的灯光映到了那位来者的脸上,他不是别人,正是张鸿远的胞弟——张鸿志。
“志小,你好稀罕。”张鸿远亲切地并有些迟疑地说。弟兄俩人,确实很少来往,即便逢年过节,也是孩子们相互跑动,互送礼道。
张鸿志坐在板凳上,似乎想笑,但又没有笑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兄弟本是骨r亲,娶了媳妇各奔西东,平r里很疏远的亲兄弟,坐在一起竟显得十分尴尬。
“这——他婶子给猛子捏了个面羊,让我送来。猛子呢?睡啦?我也正想看看娃子。”
张鸿志极力想摆脱身上那无形的束缚,可是那种尴尬的状态越是在意它,它越是牢牢地钉在身上。见了大哥总有些拘谨,甚至害怕,张鸿志掏出旱烟来,装上烟锅吸起烟来。
吸烟是人们掩饰内心活动、平衡心态、调节气氛的一种十分绝妙的方法。世界上许多人吸烟的原因就在于此吧。
一阵轻微的喜悦感滑入张鸿远的心房,他没想到弟弟会亲自给娃娃们送面羊。他说:“你看看娃子就行了,g嘛提绺东西?你刚修了家也挺紧张的,省着点吧!”
“该省就省吧。”张鸿志十分平淡地说。他对兄长那真挚的满怀十二分友爱之情的关心反应平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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