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还没迈入大庆殿,便有伶俐的黄门远远望见他们走来,对内唱诺。
等窦宪走到门口时,恰好满殿的朝臣和亲贵们都听到了动静,看了过来。有几个还上前来恭维,“窦将军。”“伯度。”“近来可好?”
那样的恭敬,是绝然不同于过去的漠视的,窦宪心头忍不住浮起恶心,他神色冷淡地一路走来,谁也没有理会。最终停在御阶下,对着上首行礼,“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刘炟温声叫起,“怎么不见岳丈?”
窦宪简短道,“家父病重,难以走动。”
刘炟关怀问,“还是旧病么?”
窦宪点了点头。
他的样子颇有些敷衍,但刘炟不以为忤,仍旧和颜悦色说,“一会儿你带几瓶内廷御制的药酒回去吧。”他看向身边贴身侍奉的御医,对方恭声道,“那药名苏合香酒,能调五脏,却腹中诸疾,为和气活血之药。等宴散了,臣回御药苑去拿了给将军吧。请将军记得,每日三次,给窦侯空腹饮用。”
窦宪“哦”了声,欠身一礼,回了自己的座位。
履霜见他神态冷淡,对刘炟的好意十分无动于衷,内心惴惴,代他请罪道,“陛下...”
但刘炟深知,必是几月前的事让他寒了心,所以如今这样。也不是很计较,笑了一笑,便算了。
可一切都落入了鲍昱眼中。眼见窦宪挟势浩浩而来,又是这样倨傲的形容,他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了下去。
宴席过半后,众人都酒酣耳热起来,气氛逐渐变的松快。
武陵侯便说起宫外的宴席来,“...陛下、皇后可知,如今宫外正流行一种开芳宴?”
刘炟和履霜都没听过,迟疑着摇头。
武陵侯摇着扇子,笑着说了起来,“那是如今民间新有的,一种夫妻之间特定的宴席。”
刘炟颇感兴趣地“哦?”了声。
底下有人叽叽喳喳说,“一般是男女主人成婚有了些年头,或者丈夫为讨妻子欢心,所以特意举办的宴席。”“夫妻两个人分别坐在桌子两旁宴饮,底下请散乐杂剧来演出。”
申令嬅嘘了一口气,“那不是同咱们的宫宴一样么?还巴巴地取了个什么‘开芳宴’的名字。”
武陵侯大笑,“可不是!但那终究也是做丈夫的对妻子的一片心意呢。”他坏笑,“咱们陛下就不懂这些。”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刘炟和履霜却各怀心思,都暗自尴尬。
然而底下的亲贵们对此一无所知。尤其武陵侯,他是先帝贺美人的弟弟,因外戚故,年少封侯,春风得意。又一向健谈,与诸臣都有不错情谊。所以他一起哄下,竟是有许多人跟着打趣相应。甚至有人念起诗来,“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有大胆的甚至念,“冤家今日开芳宴,这苦事怎生言?画堂中只管频呼唤,不知道我心中怨。”
“陛下什么时候也为皇后办个开芳宴啊!”
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履霜见刘炟不自在,打着圆场笑道,“谢各位好意,只是宫里要起宴饮,说不得还是本宫的差事。到时候‘千金笑’不可得,只怕反而成了‘暗自啼’了。”
她话说的俏皮,但窦宪听着,还是察觉到了一丝自知而无奈的退让之意。他抿紧了嘴唇。
不远处的武陵侯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悦之意,突然对着上首挑眉笑道,“臣有一见,不知该说不该说。”
刘炟向来不把他当外人,所以马上点了点头。
武陵侯便道,“既然开芳宴不可得,那不如...趁着今日端午,给皇后殿下上个徽号吧?”
他的话一落地,众人的谈笑声都不由自主地停了。
徽号,历来是给言行出众的皇后所上。虽说每位皇后在生前都会得到一个尊号,以作妇德出众的褒奖,但像窦皇后这样年轻,还不满双十,又无子嗣,便有臣子提议予她封号的,还是第一个。
涅阳大长公主第一个酸溜溜地说,“本宫的母后、还有当今太后,都是在做了皇后的第十几年上,才有朝臣逐渐认可,请上封号的。如今皇后殿下倒是很得人心啊,可见一代更比一代强。”
她的不满、其余朝臣亲贵的疑惑,还有刘炟的不置可否,都让履霜紧张。她勉强笑道,“姑母过奖。我自知年轻尚轻,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实在不敢奢望徽号。”
刘炟亦淡淡道,“皇后年轻,这事不急。”一句话令武陵侯胆战心惊,跪下去请罪。刘炟以一句简单的“起来吧”作为回应,其余也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眼见如此场景,都默不作声——虽知徽号之事,碍着皇后年轻,是难以称封的。但真正见了圣上如此处理,其薄情也出乎他们意料。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都产生了微妙之感,对履霜也轻看了三分。
宋贵人见此情景,唇角微挑,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
而窦宪,他默不作声地听着周边众人的窃窃私语,一张脸慢慢地沉了下去,原本端在手里的一盏热茶也因用力而翻覆在手心。热水从他手掌中滑下,他浑然不觉,只是忽然转过脸,给上首处正为刘炟添茶的蔡伦使了个眼色。
对方默然地垂下眼帘,似乎是打圆场似的开口,“听说内廷的乐坊新排练了一支拓枝舞,陛下可要传来看一看么?”
已故的先帝,一向是最喜欢拓枝舞的,每每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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