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工业很感兴趣,这都是因为合和酱菜为他建立起的自信,所以他经常往各企业跑,县直企业的形势非常糟糕,主要问题是技术力量严重不足,经营观念保守滞后,生产管理随心所欲。他跟黄以恒交换了这些意见,黄以恒说:“你说的很正确,这是全国性的普遍问题,抓住了这些问题,工作就是有的放矢了。所以你的调研是很重要的。”郑天良听了这些话很不舒服,他觉得黄以恒的话说了等于没说,表扬却又像批评,既然“发现的很重要”,重要的却又是“全国性的普遍性的问题”,这就像一个人说“人活着血y是流动的”,这一发现当然是重要的,但由于是普遍的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所以也是毫无意义的,是一句重要的废话。郑天良感到跟黄以恒工作有点猜谜一样的费力。
他对分管的商贸这一块过问很少,直到有一天七十多岁的老新四军段老责问郑天良的时候,他才开始对耿天龙痛下杀手。
段老是原县武装部退休的老新四军,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拄着一根桑木g子,摇摇晃晃地撞进了郑天良的办公室,郑天良看到他的胸前还别着几枚勋章,其中有“华东战斗英雄”勋章、“抗日二级英模”勋章、“渡江功臣”勋章等。段老是由黄以恒的秘书宣中阳带进来的。宣中阳对段老说:“这就是郑县长。”
宣中阳走后,郑天良正要给段老让座,段老就怒目圆睁,用桑木g子敲着郑天良的桌子骂道:“他娘的,老子去年就要一台彩电了,到今年还不给我,说计划已经分完了。你们这些县长是只吃饭不拉屎的?”
郑天良一头雾水,他只好忍着骂,请段老坐下来说:“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段老用桑木g子又捣了一下桌腿:“耿天龙这个王八蛋,他糊我两年了,他娘的,江山是老子们打下来的,这帮龟孙子们给我耍起了滑头,要是我手里有枪,我他娘的一枪崩了他。”
段老说彩电计划都给耿天龙儿子卖高价了,他说:“老子们打江山,打下江山后让这帮混蛋搞官倒!”他还骂道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搞官倒,段老说:“老子要到中央军委去告这帮贪官污吏!”
郑天良总算弄清了原委,就安慰了段老几句:“你先回去,等情况弄清楚后,不管是谁的儿子在倒卖国家计划物资,我叫他吃进去再给我吐出来。你的彩电问题,由我来负责落实。”
段老用g子顶着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几天?”
郑天良说:“如果确有其事,明天。”
段老说那我就看你的行动了。
郑天良感到有点窝火,他跑到黄以恒那里气冲冲地说:“段老彩电的事,你给他一个交待不就行了,将球踢到我办公室,让我一大早上班就挨骂了个狗血喷头。”
黄以恒笑了笑说:“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是老革命,骂就骂几句吧,犯得着发这么大火?”黄以恒给郑天良递过去一支烟:“商业局这一块是你分管的,彩电计划的事段老找你并没有错。中午省计委周处长来考察黄淮海农业开发计划,你也参加一下吧。”
郑天良被黄以恒温和而简练的回答呛住了。回到办公室,他让政府办打电话找耿天龙立即到他办公室。
商业局耿天龙局长不知道郑天良找他有什么事,走进郑天良办公室的时候,还开了一句玩笑:“几年前我就在酒桌上说过,合安县的未来一定是你们这些少壮派的。”
郑天良绷着脸嘴里喘着恶气,他没让耿天龙坐下,手指耿天龙头发稀少的脑袋:“有你这样混帐的商业局长,合安县是没有未来的。”
耿天龙见郑天良出言不逊,就用合理的方式反抗了一句:“郑县长一大早吃枪子了,火气这么大?”
郑天良拍了桌子:“是的,就差被段老枪毙了,你给我搞什么名堂,老革命也敢糊,答应的事拖两年,你这是什么作风?”
耿天龙一听这事,笑了起来:“我当是天蹋下来呢,这还不容易,我明天给他送一台十四寸‘金星’彩电去。这个老革命是文盲,不识字,你不要跟他计较。”
郑天良还是不让耿天龙坐下说话,耿天龙就自作主张地坐到了郑天良对面的椅子上,他在郑天良的面前也是老革命,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对郑天良的蛮横进行抗议。他已经五十八岁了,买的一张政治车票已经快到站了,因此也就表现出了一些无欲则刚的姿态。他轻松地说:“郑县长才三十八岁,前途无量呀。”这句话在这个场合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像是对他充满信心,又像是暗示他年轻来日方长,好自为之。
郑天良用尖锐的目光盯住耿天龙,“你儿子开的商贸公司,究竟从你这倒了多少彩电、冰箱和自行车?”
耿天龙一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他说:“彩电和冰箱自行车都按计划将票发到了各单位各部门,我家小强没考上大学,他跟苏州的一个老板合伙倒了一点钢材、水泥和尼龙衣袜,这些东西商业局是一点计划也没有的。”
郑天良说:“我要你以党性担保,你一点问题也没有?”
耿天龙站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以党性担保,我儿子没有在我这里搞官倒。”耿天龙又挑衅性说了一句:“但我不能保证他在外地没有参与官倒,我也不能保证其他地方的领导们没有帮助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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