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眼皮,象印度佛陀似沉醉地盖了下来。“真的,绝对象。”他嘟囔着,轻轻摇晃着脑袋。简妮心里暗说,到底是穷殖民地国家的出身,就那么势利。
简妮负责美国人的翻译,克利斯朵夫负责中国人的翻译。tim特别提醒她,有时中方会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上海话,特别是当两个上海人在一起说什么的时候,克利斯朵夫常常不肯翻译过来,他推说自己也不怎么懂上海话,但tim不这么看。当时劳拉也使不上劲。现在,要是遇到克利斯朵夫不翻译的时候,简妮就应该将中方说的上海话及时翻译过来,让美国人知道最准确的信息,消除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不良感觉。
“我会努力做到最好。”简妮低声答应,她猜想,这也许也是毕卡迪先生一听到上海话就紧张的原因吧。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点。
会议一开始,由销售部开始报一星期的销售完成情况,she牌香水的数字再次超过了申牌花露水的销售数字,月中的时候,她牌香水已经完成了70%的月销售目标,而申牌花露水则完成了38%。市场部报出she牌香水的推广计划和外包装的改进情况,设计部的总监是香港人,将新包装的样子用幻灯打出来以后,用一支红色的激光笔点住改进的部分,这时,他突然说不出完整的普通话来了。他看看简妮,请求她为他翻译,然后开始说英文。他说的是有广东话口音的英文,简妮几乎听不懂。好歹翻译完他的话,自己出了一身汗。生产部报出she牌香水原料进口在海关遇到的问题,还有申牌花露水的玻璃瓶里有灰,要送卫生防疫站消毒,这样,工厂的包装就要受影响。储运部报了8200箱花露水的退货情况。简妮依稀想起,自己小时候用的花露水就是从上海带回新疆的,绿色的玻璃瓶,要是被小咬或者蚊子咬了,妈妈就给她擦上一点。但是,她很快就摆脱了回忆的干扰,因为她发现会议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毕卡迪先生就开始辩解起来。他的英文也不那么好懂,但他还是说得飞快。简妮紧张地辨别着,她不想因为漏听了什么,而不得不再次询问毕卡迪先生,简妮害怕如果问他,他的小胡子里面不知道还会漏下什么样的微笑来。他在解释为什么销售部总是卖不动花露水:“市场不需要它,他们不买!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甚至邓路普做的中国市场调查也可以证明我的说法,花露水的香型真的已经过时了,那里面有股肥皂味,它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香水。中国市场在封闭的时候,消费者不得不买这样的香水代用品,但现在市场上有了真正国际香型的香水,消费者可以不买他们不喜欢的香型,这是很正常的。我不能把着他们的手,强迫他们买,这是自由市场,不是专制的。要是不按照市场的需要生产,我无法卖掉超过需要的那部分,我只是无法做到。积压和退货来自于生产过量,不是因为销售的问题。”
“那么,还是老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合资以前,花露水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呢?现在退货的,都是原来要货最稳定的地区,都是城市。”和毕卡迪先生争论的,是销售部的副总监王建卫,毕卡迪先生的下属。他努力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避免上海方言的出现,“按照你们市场经济的逻辑,是要货少了,就应该生产得少一些。但按照she牌香水的经验,市场一瓶也不要的时候,花大钱做广告是很必要的手段。为香水投放广告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说的。让大家了解它,被它迷住,然后,销售量就来了。事实是,效果的确不错,花了大钱,销路也打开了。但为什么不给我们的申牌花露水投放一些广告呢?花露水到现在从来没有过广告!我看到的情况,就是我们所说的姐妹产品,she牌香水和申牌花露水,一个一天天好起来,一个一天天烂下去了。”
“广告的问题,我们已经有过结论了,王。”tim说,“我们合资的时候,看中申牌花露水,因为它在中国名气最大,资格最老,市场份额最多。你一直强调它过去悠久的历史和巨大的市场,这都是真实的。它已经生活在中国人的心里了,所以,不合适再对它象对一个新生儿那样推广。广告是为了让消费者知道他们可以选择的产品,花露水早已经家喻户晓,不需要广告,这是显而易见的常识。而she牌香水,一个新的国际品牌,正好是这个范围里面的。就象一个人生了病,医生要针对他的病,给他不同的药。”
“那花露水需要什么样的药呢?既然你们有丰富的经验,来帮助我们的四个现代化建设,想必一定知道该怎么帮助这个中国最老的品牌,而不是见死不救,只顾发展自己的品牌吧?”王建卫问。他笔直地看着tim,目光炯炯的。简妮想起了《创业》里的那些浓眉大眼的工人们,有着米开朗琪罗式的肌r和造型。简妮想,大概王建卫下意识地在模仿电影里的那些人吧,他不必要特别注意普通话的标准,还有脸上那严正的表情。他是原来的销售科长,他家从他父亲开始,就在花露水厂里工作,对花露水的一再减产耿耿于怀。
第十章 买办王(10)
“中国人喜欢she牌香水的香型,它更加国际化,更加现代,符合如今人们喜欢外国货的本性,符合你们的改革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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