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马丽亚在一起呢。他俩一刻都不能分离。丹尼尔想过离家出走吗?”
“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做园丁了,怎么离得开?”
“啊,那并不妨碍。”
热尼娅将非洲猫抱在她气垫一样的肚子上,猫儿驯服地隔着衣服舔着她的肚子。
“丹尼尔,我要给你讲讲你的妈妈。”热尼娅看着飞来飞去的红蜻蜓说。“马丽亚是一个奇女子,如今已经找不到她这种人了。你想啊,她从前居住的小镇都已经消失那么多年了,从那里留下来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了,可她还是初衷不改地同他们对话。在这个城市里,谁又会将房子建在先人传下来的宅基地上呢?恐怕只有马丽亚了。有一天夜里,我的西伯利亚的未婚夫托人带信给我,说他等得不耐烦了,还说既然接触不到我的身体,他就等于是没有未婚妻,所以他打算去流浪。我读了他的信之后,哭啊哭的,就哭着到了你妈妈这里。那时你还在寄宿学校,你家亮堂堂地开着灯,你爹爹出差去了。我以为你妈在卧室里,我找了又找却没找着。可是这样一找,我心头的悲伤就减轻了。我坐在你家的厨房里吃馅饼,心情完全平静了。这时我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我顺着那声音找去,最后找到了地下室的洗衣房里。你妈睡在那个大桶里,那里头装了很多脏衣服,她口里不停地、轻轻地呼唤着一个我听了耳生的名字。她每呼唤一次,从她对面的墙上就响起奇怪的、沙哑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热尼娅,亲爱的,你爱你的未婚夫吗?’她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我站在那里,我的脑子完全麻木了,紧接着我又感到自己心潮澎湃。我一叠声地说:‘马丽亚,马丽亚,我爱你!你可不要撇下我啊。’”
“你看,丹尼尔,我同你妈妈是多么的心心相印啊。你妈后来告诉我,你爹爹出差的那些夜里,她通过那些先人同你爹爹进行了‘真正的交流’。当我和你妈坐在这玫瑰丛里喝咖啡时,我的身体就浮在空气中了,那真是少有的舒畅!她给我唱‘小镇的面包坊’,每次我都听得落泪!两只猫跑来跑去的,弄出很多电火花。如果不是外面有汽车的声音,我俩都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丹尼尔,我给你说这些,是要让你知道,你妈是个固守着旧时代的女人,她的家族渊源很复杂,她为这个又自豪又痛苦。而她,在这片宅基地上又生下了你,这有多么奇怪啊!”
热尼娅的话音刚一停下,丹尼尔又看见了阿梅。阿梅悄悄地从大门那里出去了,丹尼尔喊她,她没有回应。
“生活多么美好啊!红蜻蜓,女孩!”热尼娅说。
那一天他俩手挽手回到店里,丹尼尔在一路上好几次嗅到了西伯利亚吹来的冰风,既凛冽,又清新。
第八章 马丽亚去旅行(1)
马丽亚站在荒原上吹着南风,心绪豁然开朗。她是坐深夜的火车来的。当时她在车上睡着了,火车一摆一摆的,她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醒来之后全忘了,仅仅只记得一个关于蛇的梦。在梦里,那些灵活秀气的绿蛇无孔不入地往她的屋子里钻。后来屋子里响起陌生人的说话声,蛇就一条一条地游向空中消失了。火车到站她也没醒,是列车员将她叫醒的。列车员是一个脸上长有雀斑的塌鼻子小姑娘,有点像柬埔寨人。她站在一旁看马丽亚收拾行李,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下车时她还帮她提着行李,老模老样地叮嘱说:“外面天气很凉,您要防感冒啊。”马丽亚觉得她有点异样。
这是一个名叫“北岛”的地方,是马丽亚童年时的梦想。祖父临终前用寥寥数语向她讲述过这个地方。在后来的年头中,马丽亚心里头会不时地冒出这个念头——难道北岛才是她的真正的故乡?此刻她感到,她来这里并不是忽发奇想,而是经过了几十年的预谋才走到这里来的。这是一次秘密的出行,她连丹尼尔也没有告诉。
房屋隐藏在竹林里头,那是一个占地不小的村落。马丽亚从未见过这么高大的竹树,高度超出了像杨树这类乔木,而且光溜溜的树干让人生出恐惧之情。村子由盖着茅草顶的土屋组成,稀稀拉拉地散布在很大的地盘上。
出租车司机将她送到村口就离开了。马丽亚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荒原,心里头充满了疑惑:这些村民靠什么为生呢?
按照事先的联系,她受到了接待。嗓音像男子一样的身材高大的妇女接过她的手提箱,领着她在竹林中穿行。女人赤着脚,穿着深蓝色麻布做的长袍,古铜色的沉重的发髻垂在背后。马丽亚觉得这个叫“乌拉”的女人大概是40岁左右,她还觉得她周身洋溢着野兽一样的力量。女人走得太快,总是要停下来等马丽亚,这使马丽亚感到很抱歉。
她们在一栋土屋门前停下来,这栋房子比其他的大一些,但已经很旧了,显出颓败的样子,连木门都是摇摇晃晃的。一进门就是一间很大的堂屋,屋里沿墙壁摆着很多大的陶瓷水缸,房子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方桌,那些木椅子也是又粗又大,但看起来很舒适。马丽亚想,也许这里的人都是身材特别高大吧。马丽亚在椅子上坐下来之后,乌拉就不见了。她听见水缸里的水发出“丁冬”的响声,像是有水生动物待在里头似的。马丽亚朝卧室里看去,看见床上的被褥是那种十分嚣张的色彩,家织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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